陽春三月的夜晚,月明星稀,連夜風都開始變得暖洋洋的。
騎馬走在回府路上的劉囂,心里十分暢快。一方面下午的酒宴十分盡興,另一方面也是最重要的原因:死里逃生的感覺......真的很美好。
原以為自己投錯了注,跟著董璜那無能無謀之輩,必然要萬劫不覆。可沒想到最后,竟是如此意想不到的結果。
非但沒成為這場政治斗爭的犧牲品,家破人亡,反而連官職都未丟......
“如此良辰美景,不必心急,都走慢些......”
酒意上涌的劉囂,感覺有些飄飄然,開口向護衛自己的司隸徙徒吩咐道。隨即,又感覺有些小郁悶,抱怨道:“可惜此時已晚,不能走馬章臺,未免有些遺憾。”
所謂章臺,就是青樓,只不過眼下還沒青樓的說法。只因前漢長安城有章臺街,是青樓的集中之處,時人便以章臺稱呼煙花場所。
比起回府面對自家那個嘮叨的黃臉婆,劉囂自然更想在章臺里一擲千金、左擁右抱,方不復此時心中豪情。
可惜此時早已宵禁,尋常百姓都待在家里,周圍一片寂靜。劉囂只能輕輕握著韁繩,讓坐騎慢慢地走過這一條狹窄的小街。
這里兩邊都是些低矮的民房,屋檐下黑漆漆的一片,幾乎可以碰到他的頭。
但這并不妨礙劉囂的興致,忽然又想到一事,笑道:“記得何校尉曾上書,要打破‘午時開市、日落散市’的常規限制。”
“當初老夫還覺得此舉太過胡鬧,可如今想想,若是能那般的話,今夜就能看到章臺的燈燭了......可惜啊,可惜。”
而就在他絮絮叨叨之時,忽然一道黑影閃過。
劉囂未曾習過武,卻也感受到了那凌厲的殺氣。驚駭之下,趕忙摸向自己的腦袋,發現無事后,仍驚魂未定。
但下一瞬,全身的酒意一下被逼了出來,血液仿佛凝固:他的腦袋是無事,可身旁一位司隸徙徒的首級,卻已不翼而飛!
黑夜里直挺挺的一個身子,卻獨獨缺了腦袋,脖頸里還噴涌著大量鮮血,隨即濺了劉囂一身!
“啊!.......”腥熱的氣息讓他下意識大叫起來,慌亂道:“有刺客,速速保護老夫!”
就在他高聲叫喊的一瞬,黑夜里又飛來一道流星,朝著眼前一位徙徒額前飛來。那徙徒猝不及防,瞪大了眼睛倒在地上。
劉囂這時才看出,那竟是一枚弩箭!
要知道,漢代雖然不禁民間攜帶兵刃,但弩卻是軍用的利器,尋常百姓根本不可能獲得。
也就是說,此番來刺殺他的人,跟軍方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
劉囂陡然慌亂無比,手下那些徙徒更如無頭的蒼蠅。他們平日欺負老百姓各個是把好手,真遇到這等兇險之事,立時暴露出散漫無能的本質。
當下有的大叫著奔逃,有的退到民房之間想要防守,還有的干脆被嚇傻了,愣愣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劉囂反應倒是十分迅速,看這些徙徒根本派不上用場,當即就想操縱馬匹,快速逃離這個地方。
就在他準備催動韁繩的時候,一支弩箭又從黑暗中無聲襲來,準確命中他的右臂。
同時,一個聲音在耳邊響起,像是許多沙粒在風中翻滾,暗啞而呆板:“劉校尉,還是放棄這個想法吧.......你的馬再快,也快不過在下的弓弩。”
“啊!......你到底乃何人?”
手臂被洞穿的劉囂疼得冷汗直冒,同時也在尋找著刺客的位置,寄希望于手下徙徒能一擁而上,亂刀砍死那人。
刺客卻十分高明謹慎、經驗十足。只說了一句話后,便悄無聲息地變換了位置,重新淹沒在黑暗里。
“搜,給老夫搜,他就藏在附近!”從未感受過手臂鉆心之痛的劉囂,此時又驚又怒:“殺了他,老夫保你們日后榮華富貴!”
重賞之下,必有勇夫。
而刺客又這般藏頭縮尾,使得那些司隸徙徒膽氣壯了不少。他們仗著人多,五人一伍地搜索起這片街道。
隨即,黑暗里響起此起彼伏的慘叫聲。
不過一炷香的時間,那些舉著火把進入黑暗的徙徒,再也未曾出來。隨著火把一個接一個熄滅,四周的黑暗更濃稠了許多,使得劉囂的心也一寸寸往下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