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有秩和嗇夫區別,是人口達五千人的鄉,由郡指派一人為有秩;不足五千人的鄉,由縣指派一人為嗇夫,職責都是一樣的。
眼下這個鄉,人口明顯不足五千,負責事務的自然是嗇夫。
等了沒多久,親衛便帶著幾個人過來。何瑾看到他們大多數畏畏縮縮,但也有眼露恨意的,敢怒不敢言。
眼珠稍微一轉,便明白其中緣故,環了一禮道:“各位長者,在下乃游學士子,路過貴寶地想借宿一晚。一應飯食、住宿等費用,都會按長安物價奉上,懇請諸位行個方便。”
說著,何瑾又讓親衛拿出一些五銖錢和絲帛。
那些人彼此對視了一眼,眼中的恨意才消解了不少。
他們也不傻子,早看出如此精良的親衛,不太可能是哪家貴公子的私兵。但人家如此彬彬有禮,還會掏錢補償,不是那等呼嘯來搶的惡霸,就足以令他們心安了。
只是,他們還是為難。
其中一位老者,戰戰兢兢地行了一個不標準的禮數后,才道:“這位閣下,借宿倒是沒問題,但我等此處早已無余糧......閣下往前再行百里便是范家,何不到他那里借宿?”
范家,應該是這個縣里的豪強了。
一般士子游學結交人脈,也都是拜訪這等家族。老者是真想不通這貴公子既然有錢,為何會不去住大宅子,反而住他們的茅草屋。
“哦......沒吃的啊?”
何瑾卻不回答老者的問題,反而自顧自言道:“沒吃的也行,我們其實帶著干糧。住的話,也不用勞駕諸位,劃片地方給張破席子就行。”
說著,又將那些錢財和絲帛推理一下,道:“不知諸位可否行個方便?”
“哦......”老者了然地點了點頭,又同身邊人隱秘地對視一眼,達成了共識:嗯......這貴公子,應該是個傻子。
基本實錘了。
但有錢不賺王八蛋,當下便四處安排起來:扯著嗓子招呼亭里的百姓,取水的取水,送席子的送席子,還特意將何瑾安排到亭長的家里。
漢代的亭長大概相當于,何瑾前世的派出所所長。當初漢高祖劉邦沒反秦時,便曾擔任過此職。
可這個亭長的家里,真可謂家徒四壁,還到處透風漏雨。唯一比百姓強的,是他們院子外圍了到腰的土夯墻,多了幾間破房子。
何瑾一進入院子里,就看到一間破屋子的炕上,躺著一個幼童。幼童面色火赤,卻夏天蓋著棉被,炕旁還放著一盆水,正痛苦地呻吟著。
“這是?......”他見狀極為驚愕,卻也未自作主張,而是向一旁的亭長問道。
“此乃犬子發寒熱病,老兒無錢請醫匠。又值農忙之時,家里沒人照料,只能讓他熱了喝水、冷了蓋被子。”說著亭長的淚就流了下來,上前又喂那幼童喝了幾口水。
做完這些,似乎又覺得慢待了何瑾,便大聲喊道:“婆娘呢,不是早派人去叫了么?家里來了貴客,不回來幫著招待,還在地里忙活什么?”
話音落下,一個骨瘦如柴、年歲同何瑾一般的年輕人跑來過來:“兄長,嫂子要生了。”
“聽說家里來了人,她著急忙慌往家里趕。可走到破廟的時候肚子忽然疼起來,兄長快尋人找穩婆......”
這時候,何瑾才徹底驚了:“適才地里那位身懷六甲的婦人,便是尊夫人?”
“啥尊夫人,現在救命要緊!”亭長當時一個頭兩個大,再顧不上何瑾等人,趕忙跑了出去。
他說的沒錯,古代女人生孩子,其實就是在過鬼門關。
而直至這一刻,何瑾才真切感受到河東的百姓,過得是什么樣的日子。并且,這還是亭長之家,那些無依無靠的百姓,早不知餓死累死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