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如司馬兄所言,這詩描繪之場景的確過于孤獨和冷清,幾乎不帶一點人間煙火氣,但細細品來,意境深遠……這位樵夫應該不是普通人,否則絕對寫不出如此幽靜寒冷的詩篇。”
司馬杰用略帶鄙夷的目光望向劉元卓:“那意思是,劉兄覺得這詩好?不知具體好在何處?”
“對啊,千山、萬徑立意何等宏偉,對應的卻是一獨釣老翁,這場景怎么想怎么不協調……劉兄為何會覺得詩好呢?”又有一名不學無術的士子問道。
劉元卓一看這架勢,好像誰都不推崇這詩,便隨了大流,道:“之前所言只是我個人觀感,雅會既是探討詩賦,諸位有何意見,可暢所欲言,或許這詩確有值得商榷之處!”
“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既然都說了場景怪誕,等同于說這詩之意境不合現實,就是牽強附會,強行作的一首詩……大雪天的不好好在家里烤火,怎會有一老翁在無人的荒郊野外垂釣江雪呢?”司馬杰再次道。
楊云心想:“一邊拼命貶低這首詩,一邊卻不知不覺就將詩的內容熟記……能讓你一遍記牢的詩,難道不是好詩?”
劉清媛逮著機會,揶揄道:“這種詩怕就只有不通詩詞的人才覺得好……樵夫粗俗,忙于生計,哪里能寫出好詩來?”
她因為得意,臉上露出促狹的笑容,眼睛瞇成月牙狀,呈現幾分獨特的美態,只是那刁蠻任性樣,讓楊云無法生出憐意。
反觀韓嫻則低頭沉思,琢磨這首詩深層次的意境。
“不知韓小姐怎么看呢?”
楊云主動跟韓嫻交流。
韓嫻作為大家閨秀,生得花容月貌,有股貴小姐獨有的氣質,有時候卻不自然流露出神游天外的天然呆模樣,稍微思考后,她重重地點了點頭:“確實是一首好詩。”
如此簡單的評價,卻讓司馬杰下不來臺了,劉清媛也有些不高興,質疑道:“韓姐姐怎會覺得這樵夫作的是一首好詩呢?”
韓嫻道:“我先從字面上講一講,‘千山’、‘萬徑’兩詞,為的是給下面兩句“孤舟”和“獨釣”作陪襯。沒有‘千’和‘萬’,下面的‘孤’和‘獨’也就平淡無奇,沒有什么感染力。”
“再看意境,山上的鳥飛,路上的人蹤,本極平常,可是作者卻把它們放在‘千山’、‘萬徑’下面,再加上一個‘絕’和一個‘滅’字,就變成極端的寂靜,絕對的沉默,形成一種不平常的景象。接下來兩句原是靜態描寫,由于擺在這種幽靜和沉寂的背景下,反而顯得玲瓏剔透,有了勃勃生氣。”
“最后,詩賦講究的是瑯瑯上口,你不覺得……這首詩讀起來很通暢,一種強烈的畫面感油然而生嗎?”
“說的也是。”
劉清媛仔細思考,旋即同意了韓嫻的說法。
司馬杰則面色赤紅:“詩的好壞,難道只從是否通順上判斷?如此跟白丁有何區別?”
旁邊有人提醒:“司馬兄,你這話就不合適了。”
之前司馬杰針對楊云,旁人不會說什么,畢竟楊云初來乍到,跟他們干系不大。
但現在司馬杰連韓嫻和劉清媛都針對,讓在場的賓客覺得不可接受……就算你再不通情理,也不能唐突佳人啊,一個個先后跳了出來,踴躍爭當護花使者。
張柏笑著說道:“其實……這首詩寫得最妙的便是‘雪’字,‘千山’、‘萬徑’都是說雪,船篷和漁翁的蓑笠上,也都是雪。作者用‘寒江雪’三字,把‘江’和‘雪’緊密聯系到一起,給人以空蒙、遙遠之感。”
“我們可以想象,在一個寒冷寂靜的環境里,那老漁翁竟然不怕天寒地凍,忘掉一切,專心釣魚,形體雖孤獨,性格卻清高孤傲,甚至有點凜然不可侵犯……如此琢磨,確實是值得品味的好詩啊!”
劉元卓怕現場又吵起來,連忙道:“這詩不如大家回去后慢慢品評,何必現在便定下好壞?不知今日現場諸位同仁是否還有佳作,拿出來品評一番,又或者如楊兄弟一般,聽到的詩賦也行!”
“對對,別局限于這一首。”
一人起身,“在下偶得一首,諸位不吝賜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