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孟皇后的親自過來,蘇頌,章惇等人都很意外,還是起身行禮道:“臣等見過皇后娘娘。”
孟皇后看著這幾位相公,神情不動,心里仔細想了又想,面帶威儀,語氣含有斥責,道:“諸位是當朝相公,官家只是偶然有恙,你們就這般沒了規矩嗎?”
蘇頌面色如常,作為宰相,抬起手,請罪道:“臣等糊涂,請娘娘息怒。”
這些不過是沒用的場面話,沒誰會將孟皇后這個不輕不重的斥責放在心上。
蔡卞見著,從孟皇后身后出來,與蘇頌,章惇等人面帶微笑的說道:“娘娘很是憂心官家,希望政事堂能一切如舊,宮里也一切如常。”
蘇頌聽出了味道,盯著孟皇后打量片刻,抬手說道:“娘娘深明大義,臣等敬佩。”
章惇對高太后以及‘舊黨’深惡痛絕,孟皇后是高太后所立,自然劃歸一系。
他面無表情的看著孟皇后與蘇頌,肅立著不語。
孟皇后知道章惇不喜歡她,并且她的一句話也打消不了章惇等人疑慮,稍稍思索,道:“這是本宮的份內事。正好本宮閑來無事,就在這青瓦房坐一坐,等官家醒了,一起去探視。”
蘇頌章惇等人齊齊一怔,面露異色,蘇頌與章惇甚至還對視了一眼。
孟皇后顯然不會‘閑來無事’,這是在向他們表明態度?還是要監視他們?或者兼而有之?
孟皇后說著,在女官的陪同下,在正堂的椅子上端正的坐下。
女官小心翼翼的陪同著,遞過一本書。
孟皇后翻開折疊的一頁,見蘇頌,章惇等人還在看著她,臉色從容又沒有半點微笑,道:“諸位相公該忙什么忙什么吧。”
蘇頌,章惇等人沒法拒絕,看著孟皇后行為,心里各有想法。
蘇頌欣賞孟皇后的知大局,識大體,在這種時候,沒有請出高太后。并且,她這個‘坐鎮青瓦房’的舉動尤為重要。
孟皇后坐在這里,青瓦房這些人頓時安心,絕對不會再起波瀾。
現在,反而有擔心宮外了。
蘇頌拄著拐,緩緩走回他的座位。
章惇站著沒動,抬頭看向宮外,目有厲色。
上一次‘火燒開封府’,燒了‘新黨’內部潛藏著的反對者;這件事,又會引出什么人來?
蔡卞同樣想到了,站在他身旁,瞥了眼其他人,低聲道:“要不要做些什么?”
章惇道:“不用,咱們等著瞧吧。”
蔡卞微微搖頭,誰能知道,在‘新法’復起的第一天,居然會發生這般事情。
陳皮得到消息自然是最快的,在青瓦房還在議論的時候,開封城只是零星的傳言‘官家病重,一病不起’,并未大規模散開。
慈寧殿外的院子內。
高太后坐在椅子上曬太陽,這是近一個月來,她最喜歡的事情了,以往都帶著微笑,現在,卻默然漠然,無聲威嚴。
“你知道多少?”高太后開口。
她身后側的周和心神一涼,看著高太后,小心的低聲道:“小人一點都不知道。”
高太后哼了一聲,道:“你要是一點都不知道,這么多年的黃門令真的是白做了!”
周和不語。
今天本來是開朝第一天,應該是最為熱鬧的,但宮里卻詭異的安靜,政事堂以及青瓦房一反常態,皇后更是罕見的,親自跑到了青瓦房,這咄咄怪事,哪里能瞞得過高太后?
高太后抬頭看向慈寧殿外,輕輕點頭,似贊許的道:“皇后這個應對是最為穩妥的,我沒看錯人。”
周和低著頭,根本不敢看高太后。
這半年來,高太后的心思越發難以揣度。哪怕高太后知道周和屈于皇城司的酷刑,背叛了她,依舊留在身邊,只是,那清晰可見的隔閡橫亙在兩人之間,再不見往日信任。
高太后說完這一句,又想了一陣,十分冷靜客觀的分析道:“朱太妃無能,鎮不住朝堂。皇后資歷尚淺,那些相公必然不買賬。官家真的要是有危,我大宋也危了。”
周和大氣不敢喘,他猜不透高太后的心思,也不敢想某些可能!
高太后看著天色,良久,道:“罷了,我也懶得管。周和,你去一趟那個青瓦房,告訴他們,我已撤簾還政,要他們用心國事,護佑朝局安穩。”
周和一怔,抬頭看向高太后,不由得深思,這個態度,是字面意思,是真的?還是某種暗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