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惇面色嚴肅,還想再說,蔡卞見趙煦滿身塵土,猶豫著道:“官家……乃千金之體,怎能混跡與塵土之中,臣請……”
不等他說完,趙煦已經轉身了,擺手道:“政務你們看著辦,朕信得過你們。”
章惇看著趙煦的背影,神情越發嚴肅。
蔡卞心里則奇怪,奇怪趙煦怎么突然間對這些東西起了興趣,連一直夙興夜寐的政務都丟在一旁。
他瞥了眼章惇,知道他的心思,道:“官家明顯有顧慮,不要再多說了,還是將開封府事情做好,只要開封府順暢,官家有了信心,自然是會盡早復起新法。”
章惇劍眉慢慢豎起,看著趙煦的背影,似自語般的道:“不對……”
這時,皇城外不遠處。
章惇的值房文吏,裴寅,被一眾人圍堵在墻邊。
一個十六七歲的年輕人,態度十分囂張,手里拿著大棒,神情猙獰的道:“裴寅,我問你,章賊是不是要削減我們家的錢糧!”
裴寅鼻青臉腫,嘴邊還有血,臉上倒是平靜,淡淡道:“朝廷要削減是天下官吏俸祿,并非是你一家!”
“我呸!”
年輕人一口痰吐在裴寅臉上,看著裴寅面色難看,冷笑道:“他憑什么削減?我爺爺是仁宗朝的吏部侍郎,于國有大功,這些是我們家應得的!”
裴寅強忍憤怒,擦了臉上的痰,道:“你們李府占地百畝,衣食住行堪比王侯,還差這點俸祿嗎?”
年輕人怒色更多,吼叫道:“差不差,那是我們應得!章賊憑什么削減?章賊自己不要,憑什么我們也不要!”
“是啊,那是我們祖輩的蔭封,我們應得的!”
“章賊說減就減,眼里還有沒有王法,有沒有祖宗!”
“我看他們就是要中飽私囊,減了那么多錢糧去哪里了!?”
……
七八個年輕人吼叫著,再次對裴寅拳打腳踢。
裴寅抱頭,縮在墻角,強忍著。
這些人都是開封城里有名的衙內,向來橫行霸道,無所顧忌。聽到朝廷要削減俸祿,當即忍不住了,拿著棍棒就要找人算賬,裴寅倒霉,被他們堵到了。
等一眾人發泄完,裴寅才重新站起來,臉上血更多,全身都是腳印,極其狼狽,但神情越發平靜,他一一認真的看著這些人的臉。
啪
那李姓年輕人一巴掌打過去,道:“怎么?還想報復我們?我呸!別以為章賊有多了不起,我爺爺那也是有頭有臉的,章賊見了都得尊稱一聲先生,你讓他找我麻煩試試!還有你,給我小心點,見你一次,打你一次啊!”
裴寅強忍著全身的疼痛,抽搐著臉角,語氣平淡的說道:“你們李府良田千畝,家資百萬,每年從朝廷以各種名義騙取了多少錢糧,你比我清楚。朝廷要做的,不是簡單的削減俸祿,而是精兵簡政,遏制人浮于事,提升效率。朝廷并沒有一刀切,對于有功勛的勛貴公卿,該給的還是會給,只是不會像以前那么無所顧忌的大封大賞,恩澤無邊……我知道,我說這些你們聽不懂,不過沒關系,你們現在可以打死我,要是不敢,或者打不死我,晚上我就去皇城司給你們送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