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的客人是個女兒身,相貌和她所認識的舊人有些相像,這讓她下意識的想把窗子開大些,好讓她看清楚來人究竟是個什么模樣。
但開窗的過程中,煙袋鍋子砸在了腿上,燙的她微微皺眉,連忙將煙袋鍋子撿起。
“從來沒聽說過有姑娘家逛畫舫的。”她說話時的語氣十分不客氣:“是來做什么的?別是同行,怪尷尬的。”
衛琇蹙緊了眉,呵斥道:“胡說什么?這是忠毅伯府的!”
聽見忠毅伯府四字,墨云毫不在意的眉眼頓時變了一瞬,接著恢復了正常,問:“哦?不知忠毅伯府的人來找我做什么?”
顧湘宜回過頭去,讓衛琇出去,接著自顧自的取來了一個繡墩,坐下后語氣平淡道:“云菊姐姐好。”
多少年不被提起的舊名字,就好像是上輩子的事,久到墨云都快忘了以前的時光。云菊二字將她的思緒拉遠,想起了當年在禾吟居伺候時,宋蓉煙笑著給她剝蓮子,教她寫自己的名字。
那哪里是主仆關系,簡直比姐妹還要親。
從不流淚的墨云此時眼眶微潤,卻還是嘴硬的問:“姑娘找誰?這兒沒叫云菊的,倒是隔壁妗夢舫有個叫綠菊的。”
“我找的就是姐姐你。”顧湘宜含笑問她:“你瞧我長的像誰?”
墨云這些年有些把眼神熬壞了,屋里沒點燈,僅靠外面夕陽的光亮有些看不清人,她將油燈點亮,終于瞧清了顧湘宜的長相。
心底深處的那個人相貌被重新喚醒,墨云端著油燈的手抖了抖,試探著問:“你是誰?”
“我是宋娘子的女兒,忠毅伯府的六姑娘。”
一聲嘆息后,墨云將油燈放下,又撿起煙袋鍋子抽了兩口,吞云吐霧間,兩行清淚落下。
顧湘宜見她不出聲,于是問道:“我找到了葉媽媽,她說你早年間被大夫人賣到了這兒,我就找過來了。我想知道宋娘子當年究竟經歷了什么,為何大夫人要封住你的口,把你賣到這兒來?你可是知道些什么?”
墨云轉過頭來,眸子中水汪汪的,二十三歲的年紀其實不算大,可她卻似乎比同齡的姑娘要蒼老一些。
“過去的事,就算知曉全部又能如何?何況我所知也不多,不然大夫人會留下我的活口?”
說起這話,她的語氣中滿是自嘲。
“宋娘子對于我來說,生養之恩大于天,如今我自己有了能力,自然要為她昭雪,只希望云菊姐姐能同我說幾句實話,究竟為何父親聽信了那些下人的胡話。”
墨云想起了當年宋娘子被冤枉時,江娘子與許娘子相伴而來,帶著的下人手中都捧著個盆子,說是要為忠毅伯府清污穢,大盆大盆的水揚在宋娘子身上,寒冬臘月將她的衣裳澆的濕透,連被褥床鋪也沒能幸免。
而幼小的顧湘宜則縮在葉媽媽懷中,哭的差點斷了氣。
本以為這些舊事都被忘記了,可眼見舊人在面前,墨云都想了起來,頓了頓回答:“大夫人心如蛇蝎,其他兩位娘子也不是什么好東西!當初大夫人差人過來找宋娘子出門,回來時就遇見了那污糟事,當夜伯爺不在,大夫人與江、許二位娘子都統一了口徑,說宋娘子與人私通被抓,五日以后伯爺回來,聽滿院子的人都是件事,于是就信了。”
“當天我和葉媽媽救下宋娘子回到禾吟居,想著從角門偷跑出去找和勇侯府的大奶奶做主,誰知聽聞守著角門的人說,與宋娘子私通的人是羅大管家的妹夫,當時我就明白了,原來整個府中的人都知宋娘子是無辜的,卻都助紂為虐,幫著大夫人為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