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部是她的傷疤。
道穹蒼卻從無憐香惜玉之想,言辭間盡是在她傷口上撒鹽。
“回到‘趕豬入圈’,至青原山,此局已走至收網階段,我失敗了嗎?”
“是的,我失敗了,我沒捉到徐小受。”
“徐小受以假亂真,即便最后時刻我強行登陸杏界,為時已晚,他真身已同龍杏金蟬脫殼,脫離了杏界,脫離了我的視線。”
“而我,只得喂貪神以血肉,逼其癲狂,肆虐玉京,企圖趁火添柴,逼他再次現身,畢竟合二為一,成為鬼獸寄體,是唯一之解。”
時至今日,憶起此局,魚知溫仍有些后怕,可她知曉結局。
徐小受歸來后,重傷已愈,哪怕成為了鬼獸寄體,道穹蒼再無轉圜之機。
她緊緊握著月姐姐的手,嘀咕了句:“偷雞不成蝕把米。”
道穹蒼像是給罵爽了,表情變得極為燦爛,話鋒一轉:“可徐小受贏了嗎?”
寒風嗚嗚,海浪呼嘯。
三女各皆偏頭,卻見道穹蒼一聲嗤鼻:
“他沒贏!”
“你們可知,他與龍杏金蟬脫殼之后,慌亂之下,心中唯一的救星是誰?”
“第一時間會去的地方,且他們最后也真去了的地方,是哪里?”
魚知溫思緒猛地波瀾。
柳扶玉腦海中更也如降下霹靂。
月宮奴出寒獄后,半年來聽道穹蒼講過五域不少事,而即便所得皆淺,對此局內情,也知之不深。
這會兒聽完,她心中也有了答案,低低喃念出聲:
“魁雷漢……”
道穹蒼斂回笑容,臉上恢復平靜,端起了方才不知掉在哪里的天機司南,回歸智珠在握的本相:
“不錯,魁雷漢。”
“他去的,也正是你魚知溫沒去過的天機小鎮。”
道穹蒼望著時間長河,望著南冥夜色,一切浩瀚,皆納入眼,是可謂無不掌握,他長聲唏噓:
“真正的記憶烙印,不是擺在明面上的‘標識’,可以被取而代之的‘圖案’,而是我提前給過他一個心理暗示,窮途末路之時,他也自以為得到了得以救命的‘唯一’。”
“‘趕豬入圈’的結果,正是徐小受帶著傷殘之軀與意,主動進入了我的包圍圈,還想附贈我一株龍杏。”
道穹蒼撇過頭,平靜無比望向魚知溫,淡淡道:
“徐小受贏了。”
“但不是他贏了,而是我覺得夠了,于是放他一馬。”
他一手端著天機司南,一手憑托虛無,凌空虛握,臉上多了朝聞道,夕不死的洋洋神采:
“何謂:天機?”
“天機,并不縹緲,也從無絕對變數。”
“當我印證完所想,當有人自覺他贏了的那一刻,他便已不再是我手下棋局的變數——徐小受,已成定數!”
道穹蒼立在時間長河之后,身影朦朧,在時間泡沫中幻滅,既近在咫尺,也遠隔浩瀚。
他目光越渡長河,波瀾無驚的投來:
“這是我教你的最后一課。”
“而這么說,知溫姑娘明白了嗎?”
“你的所謂第三個選擇,在我眼里,從來都夠不及‘選擇’一說,它只是你自欺欺人的妄想罷了。”
一番話道完,南冥只余死寂。
魚知溫面無血色,慘白如紙,雙手無比冰涼。
無數次當她覺得自己逃離了“道殿主”的手掌心,可以開始嘗試脫離道部陰影帶來的折磨時——不論是現實距離上,還是精神層面上。
道穹蒼,只手遮天。
他又會站出來,以那種平靜中帶著教誨的口吻,來告訴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