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孚扇子一收,道:“也是辛苦……先如此吧,我瞧著像。邊給事何時到,竹子,你再去前院問問。”
賀竹飛奔而去,不久回來稟告:“昨日來信,說是已至余杭,陸縣令說大約兩日便到,衙門里早有人在縣境守候的。”
得聞此報,賀孚點了點頭又盯著貓看了片刻:“先這樣吧,少爺我說是便是了。”
賀竹問:“顧佐還在外間等候,少爺您看?”
賀孚想了想,道:“賞他一吊錢,讓他以后盡心辦事。”
從長安來的內給事邊令誠是三天后抵達山陰縣的,承旨勞問賀秘監,賀秘監辭官歸鄉已經一年,又逢八十大壽,這也是陛下掛念重臣之意。
據說邊令誠在賀家老宅住了七天,向賀秘監轉送了陛下和娘娘贈予的慰勞壽禮,賀家老宅召集了多場雅集詩會,包參軍、張兵曹等吳中四士皆至,可謂盛況空前。
盛宴擺了七日,小孤山上的顧佐便彷徨焦慮了七日。聽說這貓是娘娘所賜,不知邊給事會不會要求觀賞?自己照貓畫貓之舉,不知會不會被當場揭穿?若是當場揭穿,自己又該如何?
當日餓急了被逼無奈時以假亂真,等填飽肚子后再回想,就越想越惶恐,他一度有過連夜潛逃的念頭,但僥幸心里還是讓他留了下來。
邊令城返回長安那一日,西江上人群涌動,山陰權貴、吳中大族都在江邊送別。
顧佐壯著膽子湊在人群中遙望,看見了身材魁梧的邊令誠,看見了老而矍鑠的賀秘監,看見了風度翩翩的太守和團團作揖的縣令,看見了流林宗和獨山宗的兩位宗主,也看見了跟在賀秘監身后的少爺賀孚,看不清面容,但依稀間似乎都在放聲大笑。
看這樣子,似乎一切尚好,但有過七日惶恐不安經歷的顧佐已經下定了決心,等攢夠一筆路費就立刻離開山陰,什么檔籍、什么牌票,不要了!
賀家不僅是山陰大族,更是天下間赫赫有名的權貴,此事一旦被揭穿,其后果完全不是他小小的身板能夠承受得住的。
攢夠多少路費就走呢?兩百文吧!賀孚支付的一百文還剩一半,爭取旬月內賺到就跑,半個月、一個月,自己涂上的墨色應該還不至于立刻就脫落,當然,前提是那只貍貓別玩水。
另外,也期望賀孚不要抱著貓玩來玩去,蹭落一身黑墨可就麻煩了。
天使走后的第二天,陳六和蔣七就登門了,依舊是陳六找顧佐說話,蔣七抄著手立于柴扉外,虎視眈眈的目光來回逡巡著,防止可疑之人接近。
“天使走了,龍瑞宮的道爺也回去了,恭賀小顧,你的懷仙館可以開張了。”陳六笑瞇瞇的在院中來回踱步:“王恒翊那廝跑了,就沒給你留下些東西?真個是走得干干凈凈啊。”
顧佐無奈:“除了這院子,就是一片白地。六哥若是相中了此處,便讓給六哥,作價兩百文,如何?”
陳六嗤之以鼻:“你這荒郊僻壤的,誰稀罕?你也莫想旁的,院子再破,好賴是個家,好生經營,未嘗不可重現昔日盛景。”
昔日盛景?有過么?顧佐翻了個白眼,等待陳六的下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