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光起身間,指向那些排隊而來的火燒城百姓道,“陳校尉,某以為這萬里安西,先有唐人,才有諸藩屬諸部族之分,你以為如何?”
升起的紅日下,沈光看著那不過數百人的隊伍,心中涌出一股豪情,安史之亂后,安西軍堅守都護府百余年,又豈是光靠都護府的兵卒,若沒有心向大唐的藩屬部族為之羽翼,也堅持不了那么久。
陳摩訶饒是心志堅毅,可是看著沐浴在金色晨曦下的沈光,耳畔全是那句,“我大唐便如同那大日昭昭,所照之處,皆為唐土,唐風所至,唐音所在,何來蠻夷,若不為唐人,便是叛逆!”回蕩。
“郎君若早生三十年,我大唐何以又棄置碎葉鎮!”
過了良久,陳摩訶方自長嘆道,他身旁的這位郎君年紀雖不大,可是做事情卻極有遠見,更難得是胸懷寬廣,容得下這萬里安西的胡兒,使其盡為唐人。
這是他以往侍奉的那些都護和將軍們做不到的,陳摩訶回頭看向兩個老伙計和其余幾個老兵正色道,“今日郎君這番話,入得我等之耳,不可再出我等之口。”
沈光看著忽然慎重起來的陳摩訶,才意識到自己方才那番話可稱得上是狂言了,傳出去難免會被有心人當成他居心叵測的明證。
“多謝陳校尉教我。”
沈光朝陳摩訶折身一禮,今日陳摩訶給他提了個醒,有些事情他可以做,但是不必宣之于口,現在的他還是太弱小,但他相信總有一日他會讓整個大唐都聽到他的聲音,這萬里安西不是什么不毛之地,而是大唐下一個盛世的起點。
這時候陽光已經照亮了城門前的曠野,馬多思在人群里,看到了那個站在高臺上的身影和后面那些白發老兵。
“火燒城殘破,城外莊園良田盡皆為叛軍所毀,以至于你們衣食生計無著……”
沈光中氣十足地說道,臺下排成隊伍的百姓里,自有那些精通唐言的本地人用吐火羅語說于眾人聽。
“某這兒不養閑人懶漢,除了你們每戶日常所需的口糧外,想要吃飽穿暖,便得干活,不單是為某干活,也是為了你們自己,為了你們的家人。”
“接下來,某會讓人給你們安排活計,踏踏實實干活的,來年授田便能分多分好,偷奸耍滑的,那便一輩子當個挨鞭子的勞力。”
聽到沈光的話,馬多思他們這些原本底層的賤民覺得這位大唐的貴人真是極其仁慈的好人,倒是那些城中閑散的平民私下有所非議。
沈光從來都不是什么圣母,他始終堅信,“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眼前這些火燒城的百姓若是連生產自救都做不到,那也不配做什么唐人,那便一輩子當奴隸好了。
“薛珍珠,今后這城外你便是監工,你可以懲罰他們,但是不能打死人?”
看到郎君朝自己吩咐道,薛珍珠大喜上前,“郎君放心,咱向來以德服人。”
“烏鴉,這分配活計的事情便交給你們了,某要去趟鎮守府,走后大事皆由陳校尉決斷,小事你們可以自行商議。”
沈光想到李嗣業派人送來的私信,知道自己是該去趟焉耆國都了,不然那些聚集的胡商可就散了,那是起碼價值數十萬貫的財富,他怎么能錯過這空手套白狼的機會。
被委以重任的烏鴉欣喜若狂地道,“郎君放心,我等必定實心任事,不教郎君失望。”說完這番話后,烏鴉忍不住瞥了眼身邊那神氣活現的鐵勒奴,自己定要看好這條惡犬,免得郎君不在這廝肆意妄為,壞了郎君的名聲。
被烏鴉莫名其妙地瞪了眼,薛珍珠心頭惱火,亦是惡狠狠地瞪了回去,咱雖是鐵勒人,也比這些沒用的粟特軟蛋強,真不知道郎君看上這些軟蛋什么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