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哲,你這次期末考試考得不錯。說明你也有文學方面的天賦。但是,你是不是太注重課本了?你的每個答案,幾乎都是對課本的復制,沒有一點自己的思想在里面。哪怕是回答我這個需要創意性思考的問題,你也只是機械地拿課本上的話語去硬套,套的驢頭不對馬嘴。”
羅銳人如其名,即便年歲已老,說話卻充滿了鋒銳之氣,沒有給楊哲留一絲情面。
楊哲一時不知道該說什么。
羅銳嘆了口氣。
張昭全見兩人氣氛緊張,連忙在一旁打起了圓場,“羅教授說的對,楊哲,你不能死讀書啊!這樣吧,其實這個問題我也答不好,不如羅教授來給我們講講,讓我也聽一堂課,如何?”
羅銳微微點頭:“行,那,我們換個地方講。”
三人坐在了一樓大廳的長排座椅上,羅銳一邊,張昭全帶著楊哲坐在一邊。
“楊哲,你看過《野草》嗎?”
楊哲點點頭:“看過。”
“那就好。先來說《過客》。在過客里有三個人物,一個老人,一個女孩,一個中年人,中年人就是過客。”
“過客問:路的前方有什么?女孩沒有經歷過,所以她回答,有鮮花。而老人經歷過了,所以他回答:路的前方只有——‘墳’。一切道路的盡頭都只有墳而已,這體現了魯迅的什么?”
羅銳停了下來,睿智的眼睛望著楊哲。
“……對死的覺悟?”楊哲試探著回答。
“這樣答也可以,但更準確地說,這體現了魯迅的‘絕望’!人生就是絕望的。但是,即便是知道了路的盡頭只有墳,過客也依然向著前方繼續走去,這體現了什么?——體現了魯迅對絕望的反抗,這就是魯迅的人生追求。”
“在過客想要繼續往前走的時候,小女孩看到他鞋子走爛了,腳也受了傷,就給了他一塊布,讓他裹傷,可是,過客拒絕了,你知道他為什么拒絕嗎?”
“因為魯迅是個戰士?”
“不,這和戰士無關。”羅銳雖然否定了楊哲的話,卻依然細心解說著,“你想想看,布裹在腳上,繼續往前走的話,會發生什么?布也會破掉!之前鞋子都能磨爛,腳都會走破,布又怎么可能一直不破呢?這個布,就是溫情的象征。人生在世,總會有親人、朋友給予你溫情,可是過客卻拒絕了溫情,為什么?因為溫情會妨礙前進。腳裹上布,固然不疼了,可當他裹著布走到前方,象征著溫情的布也被現實磨滅之后,他會重新感覺疼痛,會本能地想要返回去,去尋找布,讓溫情再度麻醉他。這以為著什么?意味著退縮與放棄!所以魯迅拒絕了溫情。”
“讓我們再來看看《死火》,死火講的是什么?”
這個楊哲知道,他略一回憶,答道:“是寒冷的山谷里有一團死火,一個路人說,我把你帶出去吧。死火說,可是我被帶出去,就會燒完。路人說那我還是不帶你了。死火說,不,如果我繼續在這山谷里,就會凍滅,你還是帶走我吧。”
“答的對!那么這又體現了魯迅怎樣的觀念?這其實和《過客》是一脈相承的,魯迅想要去做實事,想要起到作用,寧愿燒完自己的這樣一種精神。”
說著,羅銳露出些許的懷念之色,感慨道:“當年錢理群曾經去找他的老師王瑤。王瑤年紀大了,錢理群就對他說,王老師,你以后不用再做學問啦,我們來做就好了。王瑤說:那我豈不是坐以待斃?錢理群說,那您繼續做?王瑤說:那我就是奮力掙扎。不愿坐以待斃,而去奮力掙扎,這也與魯迅的精神是一脈相承的。”
“再來看《這樣的戰士》。你還記得這篇的內容嗎?”
楊哲對這篇其實印象已經不深了,他拼命地回憶了一下,卻依然只有一個模糊的印象,怎么都記不清具體的內容。
就在他想要承認自己不記得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