憑心而論,裴周南不算奸臣,在長安時沒干過太壞的事,頂多飲酒大醉忘形后砸過幾家酒肆。
來安西亦并非他所愿,他只是奉旨不得不為。河東裴氏是李唐帝王家的百年姻親,相對值得信任,李隆基將裴氏族中子弟遣來安西自然是經過深思熟慮的。
裴周南本性灑脫,文采飛揚,否則也不會被后人列入“飲中八仙”,只是當家族和皇命的枷鎖套在肩上時,他不得不放棄本性,選擇了服從。
面對無數商人當面的怒罵指責,原本淡定的裴周南有些慌亂了。
他終究只是個讀書人,讀書人可以講道理,但罵街絕對不是強項。
節度使府門前被圍得水泄不通,掌權的顧侯爺不在,一夜之間臭了名聲的裴周南被圍在人群里,面對四面八方的怒罵,裴周南不知所措,這輩子都沒經歷過被千夫所指的滋味,心情又慌又懼。
在李司馬的幫忙下,裴周南好不容易擺脫了人群的包圍,飛快出了城,站在城外的黃沙地里長長舒了口氣,然后邁步便往大營走去。
裴周南的身份特殊,進大營不需要通報,徑自入內,直奔帥帳。
掀開帥帳門簾,里面無人,裴周南不由有些驚疑。
莫非這家伙真去狩獵了?
再環視四周,顧青的親衛那些熟悉的面孔也沒在,似乎真的帶著親衛出營了。
裴周南意識到自己走了一步錯棋,撤軍的命令太草率了,剛才他已當著城里商人們的面做出了保證,說出去的話一定要做到。
帶著兩名隨從,裴周南轉身又去了沈田的營帳。
沈田的營帳位于中軍帥帳前方,裴周南這些日子在大營里四處竄門,早將諸位將領的營帳摸熟了。
來到沈田的營帳,沈田正穿著單衣,敞著胸半躺在陰涼處打盹兒,旁邊的親衛使勁的給他打扇,沈田半夢半醒仍被熱得一臉不耐。
裴周南過來叫醒了沈田,沈田頗覺意外,衣裳凌亂起身行禮。
裴周南神色尷尬地說了剛才在城內被商人圍堵的事,話里含蓄地向沈田表達了歉意,說自己不該草率決定撤軍,令沈將軍功虧一簣而致匪患猖獗。
沈田表情呆怔,半晌才聽明白了意思。
“裴御史的意思是……”沈田客氣地拱手問道。
裴周南尷尬地道:“西域商路向來被陛下看重,顧侯爺來安西任節度使,陛下給他的旨意之一便是維護西域商路的安寧,勿使斷絕,如今商路盜匪橫行,恐怕還是要咱們安西軍出兵剿滅……”
沈田恍然大悟:“裴御史的意思是要調兵剿匪?”
裴周南下意識點頭:“沒錯,調兵剿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