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亨終于忍不住道:“宋府尹,金殿之上無戲言,說出來的話可是要負責的,永王別院涉命案可有實證?”
宋根生聽出了李亨話里的威脅之意,但他毫不畏懼,語氣堅定地道:“有。”
李亨心頭一臣,下意識地望向顧青。
宋根生說什么并不重要,若是尋常的京兆府尹,也沒那么大的膽子敢當殿揭舉皇室宗親,可宋根生不一樣,他的背后是顧青,而且李亨早已打聽過了,兩人是從小一起長大,可謂是鐵桿交情,與親兄弟無異。
那么,宋根生所說之事,必然是受了顧青的指使。
從永王府管事涉命案,到后來的長安城內外朝野輿論發酵,再到今日此時的案情復雜化,永王被拖下水,陷入了風暴中心,這一切的背后仿佛有一雙無形的大手,默然無聲地推動著。
那雙無形的大手,便是顧青么?
顧青與永王究竟多大的仇怨,令他必須置永王于死地?
作為天子,李亨想得更深遠。
他此時還無法判斷顧青的用意,置永王于死地是出于私人恩怨,還是別的原因,私人恩怨還好說,若顧青存了削除皇室宗親的念頭,打著正義的旗號拿皇室宗親一個個開刀,李唐江山便危險了。
“宋府尹,金殿之上不可妄言欺君,你說有證據,拿出證據來。永王名下農莊別院土地甚廣,正是需要農戶為他耕種收播,再說永王向來仁厚待人,怎會對名下農莊農戶痛下毒手?道理說不過去。”一名親王忍不住站出來駁斥道。
宋根生冷冷道:“證據我有,就在承天門外候旨,永王所謂仁厚,不過是對外人做出的樣子,事實上他對自家農莊的農戶們異常殘酷暴戾,動輒打殺,若要證據,請陛下恩準,將承天門外候旨的人宣進宮,一切自有公論。”
所有人的眼睛全都盯著李亨。
李亨此時已是騎虎難下,他知道若將承天門外候旨的人宣進宮,不管是真證據還是假證據,永王今日定無幸理。顧青和宋根生既然敢將證據搬上朝堂,說明他們已經做出了萬無一失的準備,拿出來的證據必然是令人無法反駁的。
可是,內心再偏袒永王,此刻這么多雙眼睛盯著他,李亨能怎么辦?若是拒絕,皇權威信還要不要了?
沉默半晌,李亨終于艱難地道:“宣……宣進宮吧。”
證據很快進了太極殿。
進殿的大約有十余人,皆是農戶打扮,衣衫襤褸地站在殿內,局促地垂頭絞手,神情惶惶,幾名壯年農戶手里還抱著一大摞紙,群臣依稀可見紙上密密麻麻寫滿了字。
宋根生轉身看著十幾名農戶,道:“爾等是何人,先自報家門。”
為首一名白發蒼蒼的老者顫巍巍地道:“老朽等人皆是永王名下農莊農奴,老朽來自關中涇縣,其他幾人則來自慶州,蒲州,商州等地。”
宋根生加重了語氣道:“農奴?不是農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