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里叼著用紙卷的煙卷兒,孫茂才的眼睛瞇成一條細縫,看似冷靜的他,一邊吸著煙,一邊對身邊的弟兄們說道。
“大家都別急,就像咱們昨個在后頭練的那樣,眼睛盯著照門,壓著準星,瞄準了打……”
戰壕里的兵,都是新兵,他們幾天前還是任打任殺的奴隸,現在,他們卻是戰士,或許他們沒有受過長時間的訓練,可“不再為奴”的信念卻在支撐著他們!
“我兒子,生下來就有足足六斤多的大胖小子,白白胖胖的大小子,長得可俊了,隨他娘,他娘,雖說不是大家閨秀,可也是書香門第出身……”
叼著煙,孫茂才一邊吐著煙,一邊悶聲說道。
“那天,我親眼看著秀蘭因為不愿被建奴糟蹋,被建奴一刀砍死,我兒子,被他抓住兩只腳,轉著圈的甩到遠處的墻上,轉圈的時候,他哭啊、哭啊,然后“咚”的一聲就沒聲了,那人叫努克哈,我記著他,一輩子都忘不了……”
在講述著這一切的時候,孫茂才就像是在講著與他不相干的事情似的,面上沒有絲毫的波瀾,不驚不怒
聽著孫茂才的話,周圍的人都沉默了下來,他們每一個人都能說出一大串自己的或是別人的故事,無一例外的悲慘至極,他們中的許多人甚至都不愿意回憶那些。
“孫大哥……”
在徐臨山剛想要開口的時候,孫茂才又說道。
“我們家上下十三口,就活下我和三弟,老三不知道被建奴扔到那個莊子里了,是死是活也不知道,可我知道,建奴欠下我們家十一條人命!我才殺了兩個,不算利息,他們還欠我們孫家九條命,呸!”
將煙蒂吐到地上,孫茂才盯著越來越近的建奴,然后笑道。
“你們說,今天,我能連本帶利撈回來嗎?”
“肯定能,孫大哥,他們還欠俺徐家上下一百多條人命哪!”
徐臨山咬牙切齒的說道,徐家可是大戶啊!上下百多條人命,就那么沒了,這樣的仇恨,又怎么能忘記呢?
“李家也就活下我自己!”
“我姓啥?你不說我都忘了,像死人似的活了這么多年,原本以為,這輩子都沒有機會再報仇了,現在好了……老天爺開眼啊!”
一時間,大家你一言我一語的說了起來,他們沒有說自己的故事,只是隨口一句話,有的提到了自己的父母,有的到了兄弟,有的提到了妻子,有的提到子女,有的提到了家中的房子……他們的身上都有各種各樣的遭遇,他們無一例都是被建奴掠來的,即便是有些人自幼生長在遼東,也同樣沒有逃過被掠為包衣奴隸的命運,甚至于相比那些這幾年才從關內掠來的人,他們的命運更為悲慘一些,他們的父兄被奴役,妻女被蹂躪,被掠走,而他們只能眼睜睜的目睹那一切,每一個人都有極為悲慘的過去。
而正是這悲慘的過去,讓他們與其它的新兵不同,在你一言我一語的話語中,戰壕里的氣氛立即變了樣,原本這些第一次上戰場的新兵應該膽怯,應該嚇的面色蒼白,應該渾身顫抖,可是現在呢?他們卻是一副從容不迫的模樣,他們甚至有些躍躍欲試,甚至滿懷著某種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