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東壁自然不清楚“地獄之火”是什么,可是,他從未見過有誰會將火裝在碗里。
“那個……”
其實,何畏也不知道李汗青為何會將這東西裝在碗里,此時被王東壁問得一滯,只得望向了李汗青。
“很快你就知道了,”
李汗青輕輕地拍了拍王東壁的肩膀,“先清理戰場吧!”
受傷的兄弟需要救治,戰死的兄弟需要收斂,消耗的雷石、火油需要補充,戰損的武器需要盡快修復……這些才是當務之急。
至于“地獄之火”,與其現在費那口舌去解釋,倒不如等下一次戰斗時讓兄弟們自己去看。
暮色漸沉,北蠻人再無進攻跡象,李汗青所部也已清理完戰場,傷亡情況直讓李汗青心涼如水——僅僅抵擋住了北蠻人的一波攻擊,各部卻有一百五十六人戰死,六十三人重傷……
其實,這個傷亡率比起城頭上其余各部來并不算高,何畏所部五百余人戰至日暮僅剩五十九人,而且還要算上被何畏調入城中幫忙的那十八個兄弟。
打仗,總會死人的……
死了就是死了,生者再悲痛再憤怒也不能讓他們活過來。
李汗青只得強打起精神為戰死的兄弟們安排著后事,要讓戰死的兄弟死得哀榮加身,要讓活著的兄弟化悲痛為力量……這,就是為將者的職責。
夜漸深,冷月如鉤,繁星點點星光寒。
城外,北蠻大軍營地里營壘森森,火光點點。
城頭火光昏暗,崗哨林立,巡邏隊游弋在朦朧的火光中,人影幢幢。
城中西北角一片空地上,支支火把隨風搖曳,葬禮已經開始,氣氛肅穆而沉重。
一百五十六具用氈毯包裹好的尸骸在百余米長的大坑前一字擺開,除重傷員外,幸存的將士盡皆列隊尸骸前,人人肅穆。
“兄弟們……”
陣前,李汗青背對尸骸而立,目光緩緩掃過眾將士,神色肅穆,“請記住他們,記住這些戰死在鐵木城的兄弟們……”
說著,李汗青頓了頓,低頭看了看手中那塊巴掌大的灰色石牌,聲音低沉,“王明德……武義府槐樹里人。”
念罷,李汗青將石牌遞給了一旁的韓庭虎,韓庭虎接過石牌緩緩地走到了一具尸骸前,俯身將那石牌塞進了那具尸骸的氈毯里。
“陳大山,”
李汗青已經俯身從面前的一個籮筐里拿起另一塊巴掌大的石牌念了起來,“懷來府清河里人……”
在李汗青面前擺著四個籮筐,里面裝著的都是巴掌大刻滿戰死者姓名和籍貫的石牌,他一一念著,等候在一旁的韓庭虎、王東壁、茍富貴和薛濤便接過他念過的石牌,一一放到對應的尸骸上去。
石牌很多,李汗青念得很慢,眾將士默默聽著,神情專注。
記住他們,記住這些戰死的兄弟……如果我在下一場戰斗中不幸死去,一定也會有人記住我的名字!
這,就夠了!
李汗青覺得這還遠遠不夠,但是他無法給戰死的兄弟更多的哀榮。
“記住他們!”
將最后一個石牌遞到薛濤手里,李汗青再次環顧眾將士,聲音一揚,“我們還來接他們回家!”
說著,李汗青頓了頓,輕聲地吟唱了起來,“豈曰無衣/與子同袍……”
“王于興師……”
眾將士跟著和了起來,聲音低沉而悲戚,好似一曲哀樂慢慢奏響,“修我戈矛/與子同仇……”
夜風習習,冰冷微寒,帶著低沉悲戚的哀歌在夜色中飄蕩開來。
歌聲飄上了城頭,西門門樓上一干將領都聽到了,剛把姚仲義和張文彬送下樓的夏伯言不禁皺起了眉頭。
“來人!”
跟在他身后的那個兩鬢已經斑白的老將神色一沉,調頭一聲厲喝,“去看看是誰在嚎喪,讓他們給老子閉嘴……”
“讓他們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