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有。”他倒是不避談,“我知道這不對……但知道是一回事,能不能做到是一回事。至少現在,我過得很好,我不想去糾結這個問題——我發覺你比我要執著得多。”
她愣了一下,倒也是,她總覺得守著秘密偽裝自己應該是很痛苦的一件事情,但如果他怡然自得呢?她說:“我要是像你這么豁達就好了。我還是很在意別人的看法。”
“我……也在意,你不記得你那年是怎么罵我的了?”
“我當然記得。”她笑了。某種程度上,他們都一樣。他守住他的秘密,是因為接受不了他人異樣的目光。她渾身帶刺,是為了保護那個脆弱的自己。
然而,他現在終于安穩地躲進自己的小天地里,她卻總希望獲得他人的諒解。這是她所有痛苦的根源吧。
“我爸媽對我失望透頂了。”她說,“我做任何事情,我爸都不會覺得我有出息,他對我唯一的期望是嫁個人,生活不出差錯,平平凡凡地過一輩子。
“知道我要離婚,我爸第一句就問我,他打我了嗎?吸毒了還是賭錢了?既然都沒有,為什么要離婚?好像一個男人只要沒有這些問題就可以共度一生那樣。罵我罵得最多的一句,是這人是我自己選的。我承認我腦進水了行么?”
“人總是會變的……”蘇曉像是隨意地附和著。
夏至搖頭道:“人會變,但更可怕的是你根本從來沒了解過這個人,隨著相處的時間越來越長,你慢慢發現這個人與你想象中的樣子很不一樣。可是他們根本就不在意這一點,他們只會不斷地貶低我,說我一旦離婚了,以后再也嫁不出去了。”
她不知道自己哪來的力氣,居然把手中的空罐子捏扁了,“噼噼啪啪”的響聲鉆進她心里,帶給她一股暢快感:“我討厭這樣子,我討厭他們生我養我卻不真正地在乎我,好像我只是一袋收割回來需要處理的稻谷,而不是一個人……”
“我在乎你。”他接著她的話說,她聽見了卻沒有特別的反應。
“可能真正讓人討厭的是我吧。我就是個事逼,不能安安靜靜地生活。”她爬起來把按扁的罐子扔進了垃圾桶中,即使是喝得醉醺醺的,她還記得他特別愛干凈。
再坐下來時,她腦袋一陣眩暈。
“能借一下肩膀嗎?”
他朝她靠近一步,承接住她歪下來的腦袋。她鼻子往他胳膊上蹭了一下:“你身上有股很好聞的味道……你知道不?”
“……可能是洗衣液的味道吧……”她似乎可以感受到他說話時喉嚨的震動。
“還有……你長大了,肩膀結實多了,靠著很舒服。”她……大概是太久沒喝過酒了,這不,都開始說胡話了……
“你認識我的時候,我就已經不是小孩子了。”
“對我來說,你就是小孩子。你永遠比我小六歲。”她合上眼說。小樣……在她面前,裝什么大人呢……雖然很多時候,他看著比她成熟得多。
空氣陷入長久的靜默,連電腦上的音樂播放器也不知什么時候停下了,夏至幾乎要睡著了。
“夏至。”他叫了她一聲,打破了沉靜。
“嗯。”她微微抬了一下頭,但只是調整了一下角度,還是留戀著他肩上的舒適。
“我們結婚吧。”他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