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頂,青年像只鳥兒一樣,張開雙臂,在屋脊行走,身體搖擺之間,大袖飄飄,如生雙翼。
“在蒼茫的大海上,狂風卷集著烏云。在烏云和大海之間,海燕像黑色的閃電,在高傲地飛翔……”
雖然風雨大作,青年的吟誦卻字正腔圓,絲毫沒有受到影響,風聲、雨聲、雷聲仿佛成了他的伴奏,為他鼓掌,為他喝采。他大段大段的吟誦,氣息穩定,聲音洪亮。
“海燕叫喊著,飛翔著,像黑色的閃電,箭一般地穿過烏云,翅膀掠起波浪的飛沫。”
“看吧,它飛舞著,像個精靈,高傲的、黑色的暴風雨的精靈。它在大笑,它又在號叫……它笑那些烏云,它因為歡樂而號叫!”
院內院外,無數目光被他吸引,他卻心無旁騖,視若無睹,仿佛天地之間只有他一人,整個世界都是他的舞臺,其他人都是可有可無的觀眾、看客。
他語音古怪,語義誨澀,可是神態張揚,如癲似狂,那種舍我其誰的氣勢卻讓院內外的人不由自主的屏住了呼吸,仿佛看到一只雄鷹,在電閃雷鳴中飛翔,在****之中鳴叫。
“這是勇敢的海燕,在怒吼的大海上,在閃電中間,高傲地飛翔;這是勝利的預言家在叫喊。”他走到屋脊中央,一腳踩上攢尖頂上,伸手指天,眼神瘋狂。
“讓暴風雨來得更猛烈些吧!”
“咔嚓——”又是一道閃電,將他的身影照亮,凝固在無數人的眼中。
青年一動不動,天地為之一靜,連風雨都暫時減弱了幾分。
“轟隆隆——”雷聲漸漸遠去,漸不可聞。
青年眼中的瘋狂也漸漸散去。過了片刻,他低聲罵了一句。“死老天,這樣都不行?你就不能開開眼,讓老子穿回去?老子的戲還沒演完呢,這次可他么的是主角啊。”
老天沉默。
青年無語望蒼天,淚水混著雨水,沿著臉龐滑下。
大雨如注,仿佛在為他哭泣。
良久,青年一聲長嘆。“好吧,死老天,算你狠。”他轉身俯視四周,院子內外站滿了人,不少人搬來了梯子,正在上墻,只是那些人不是瘦弱的半大孩子,就是年老體弱的老頭,平地走路都不太便當,更別說是被雨水淋得濕滑的墻頭,搖搖晃晃,半天才挪了一步。
一個是雍丘王府,一個是雍親王府,都是雍字輩的,差距怎么這么大呢?青年很無奈。
“閃開!閃開!”有人大喝。“大王來了。”
青年循聲看去,只見幾個頭戴竹笠的衛士簇擁著一個中年人走進了院子,來到少年身邊,低聲問了幾句。少年跪在泥水中,一邊哭一邊說。中年人抬起頭,看著屋頂的青年,眼神復雜。
這時,又是一陣喧嘩,一大群身穿絳色制服的防輔吏擁著一柄竹柄皮簦(古傘名)走了進來,剛進門,簦下便響起一個刺耳的聲音。
“大王,你連兒子都管不好嗎?這要是傳到陛下耳中,你如何解釋?”
中年人頓時像是被打斷了的脊梁,剛剛抬起的頭低了下去,躬身拱手,不住作揖。跪在地上的少年也是如此,在泥水中連連叩頭。
屋頂的青年居高臨下,看得真切,眼神微縮,眼神中多了幾分戾氣。
想來這就是那狗仗人勢的監國謁者了,果然囂張啊,天生一副活該挨抽的反派臉。
他收回目光,調整了一下氣息,略作思索,一甩大袖,再次大聲吟誦。
“大雨落幽燕,白浪滔天……”
此時風聲略小,他的聲音一下子透了出去,如黃鐘大呂,將每一個字都清晰的送到院內外看客的耳邊。而這句用正宗的洛陽官話吟出的開場白更是吸引了無數人的注意,就連正在大發淫威的監國謁者都忍不住側耳傾聽,同時眼神復雜地看了中年人一眼。
中年人原本正在拱手作揖,向監國謁者解釋,聽了這一句,也不由得僵住,扭頭看向屋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