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正泰倒是思路活躍。一下子就為他想好了,便道:“恩師可敕命學生巡揚州,學生光明正大的帶著衛隊出行,恩師再混入隊伍之中,便足以掩人耳目,而對外,則說恩師身體有恙,暫不視朝,百官定不會見疑。”
李世民長長的舒了口氣:“煙花三月下揚州,這三月,轉瞬就要過了,要著緊。不過,朕再思量思量。”
…………
李承乾火冒三丈的尋到了陳正泰。
他是第一個聽到這消息的。
李承乾一把揪住陳正泰的衣襟,帶著火氣道:“你瘋啦,居然教父皇去見李泰?李泰那個小子,最擅長的便是甜言蜜語,等父皇見了他,將他召回長安怎么辦?我辛辛苦苦在二皮溝經營,誰料你竟在背后做這樣的事!”
陳正泰將李承乾的手打開,很是嚴肅道:“師弟,我叫你來,就是商量這件事。恩師是一定要去揚州的,一日不去揚州,他就無法做出選擇,你以為恩師的心思是什么,是他更喜愛你,還是喜歡李泰?”
這一句話,卻是將李承乾問倒了。
陳正泰正色道:“恩師是在這天下的未來做出選擇,我來問你,未來是什么樣子,你知道嗎?哪怕你說的天花亂墜,恩師也不會相信,恩師是什么樣的人,就憑你這三言兩語,就能說通了?。再者說了,這朝中除了我每一次都為你說話,還有誰說過太子好話?”
“倒是程世伯他們是欣賞你的,可是他們能說出個什么來?那侯君集見了恩師,便哭著說太子實在太勤勉了,你說,就這么一群貨色,你指望恩師信他們的話?那江南的大儒,還有越州、揚州的刺史們,哪一個不是才高八斗,口吐芬芳?你看看他們是如何上書吹噓李泰的?”
陳正泰的一番話,令李承乾頓時耷拉著腦袋。
陳正泰亦是有些無奈,最后咬牙切齒地道:“論嘴,我們永遠不會是他們的對手,論起寫文章,他們隨便挑一個人,就可以打我們一百個,就這,還有的剩。太子到現在還不明白自己的處境嗎?現在太子在二皮溝經營,這是好事,可是你做的再多,也不及人家說的更好聽。你努力所做的一切,恩師是看在眼里的,可又如何呢?難道現在,你還沒有想清楚嗎?”
“那么……”李承乾老實了,乖乖給陳正泰端來了一盞茶,笑嘻嘻地道:“孤方才是言語沖動了,那么師兄為何要慫恿父皇去揚州?”
“有一句話,叫不到黃河心不死,恩師必須得去揚州一趟,只有親眼見識,才能促使他下定決心。”陳正泰深深地看了李承乾一眼,眼中有著真切:“我是在賭,賭的是李泰那個小子根本就是繡花枕頭,是個草包,你懂我的意思了嗎?”
李承乾恍然大悟道:“懂了懂了,這樣說來,倒是勞師兄費心了,哎呀,師兄,你靴臟了。”
陳正泰一聽,連忙自己的靴子收回去,然后道:“師弟何出此言,你從前不是這樣的啊。”
“啊,啊……”李承乾這才反應過來,嘆了口氣,苦笑道:“前些日子做乞丐有些習慣了,咳咳,是不是感覺我和從前不同了?做人嘛,要放得下身段。”
陳正泰一時無語,這狗東西,難道還給人擦過靴子?
這就有點不要臉了,入戲太深了吧你。
不過有一點,陳正泰是很佩服李承乾的,這家伙還真能深入底層上了癮。
陳正泰對李承乾的確是用著真心的,此時又不免耐心地交代:“若是此番我和恩師走了,監國的事,自有房公料理,你多聽聽他的建議,采納就是了。該上心的還是二皮溝,國家處理得好,固然對天下人而言,是太子監國的功勞,可在陛下心里,是因為房公的本事。可只有二皮溝能繁榮昌盛,這功勞卻實是太子和我的,二皮溝這里,有事多問問馬周,你那買賣,也要盡力做起來,我瞧你是真用了心的,到時咱們籌款,上市,融資……”
李承乾很認真的點點頭,他明白陳正泰的意思,不過他用一種奇怪的眼神看著陳正泰:“師兄,孤若說,現在辦的事,并非是為了掙大錢,你信嗎?”
“嗯?”
“我真的想幫一幫他們。”李承乾想了想,深吸一口氣道:“我承諾過他們的,男兒做了承諾,就要講信用,他們相信我,我自也要盡力而為。我不是可憐他們,我只是痛恨我自己,痛恨朝廷!我是太子,是儲君,每日錦衣玉食,有萬千人伺候著!”
“可是這些有手有腳的人,竟只能淪為乞丐,這是誰的過失呢?我不過是彌補一些自己的罪過而已,代自己這個太子,代這個朝廷,哪怕力所能及,未必能讓他們大富大貴,可若能讓他們掙一口飯吃,便也值了。”
說著,李承乾眼眶竟有些紅。
乞丐做久了,才知流離失所,朝不保夕的苦,才知別人的艱難,這是從前的李承乾所不能體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