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一會兒,便有陳家的人請鄧健進去說話。
鄧健只搖頭,說是慚愧,不敢進門。
府里的人再三請了幾次,他依舊還是站在外頭。
到了正午,日頭高照,此時雖是初秋,日頭卻依舊是讓人覺得酷熱,沿街的人,都爭相在陰涼處走,鄧健卻還是乖乖的站在日頭下,雖是揮汗如雨,卻既不離開,也不進去拜訪。
這一次舉動過于冒失。
雖然得到了還不錯的結果。
可是仇恨拉的太深了。
何況,此次調動的又是大學堂的人,雖然鄧健對外說是恩斷義絕,可在許多人心里,這就是陳正泰那個狗東西缺德,自己賺了大錢,卻不讓其他人過好日子。
各種關于陳家人吃人不吐骨頭的流言早就傳開了。
這一點,鄧健心知肚明,所以他內心滿是歉意。
過了正午,鄧健的肚中早已餓的發燒,陳家人依舊還是請他進去,他固執的搖搖頭:“此時無言見師祖,讓我在此站一站吧。”
門房無奈的看著鄧健,覺得這個家伙很奇怪。
那三叔公終于出來了,見了鄧健便唏噓:“事情都已經做了,又有什么后悔可言呢?既然知錯,以后小心一些就是了,不要為難自己,正泰也沒有責怪你。”
“可是……”鄧健看著三叔公,而后道:“門下并不覺得自己錯了,而且以后……可能還要這樣做下去……”
三叔公差點沒噎個半死,圈圈個叉叉,他終于明白鄧健為啥站在這里不斷的悔過了,這敢情是想把此后三十年因為得罪人而給陳家添來的麻煩,因此而產生的歉意,一并給致歉了啊。
這是人干的事?
三叔公一時不知該咋說好,搖搖頭,鉆府里去了。
鄧健依舊站著,此時口干舌燥,也依舊不肯動彈分毫。
直到將近傍晚的時候,陳福走了出來,而后道:“公子讓你進去說話,你又不肯,讓你回去歇息,你也不肯。哎……實在沒辦法,公子只好給你留了一個字條,他說你看了字條,便會離開。”
鄧健于是忙肅然道:“不知師祖留了什么字條。”
陳福于是將一張字條塞給鄧健。
鄧健小心翼翼的打開,低頭看了一眼。
字條是一段簡單的話:混亂不是深淵,混亂是上升的階梯。
鄧健一看,隨即陷入了深思,而后……他似乎明白了什么。整個人竟輕松了起來,長長的舒了口氣:“我明白了,請回去告訴師祖,學生還有追贓之事需要處置,告辭。”
于是匆匆而去。
陳福看著這個奇怪的家伙,搖搖頭。
…………
陳正泰和三叔公坐在書齋里喝著茶,三叔公奇怪的看著陳正泰:“你和那鄧健說的話是什么意思,老夫有些不明白。”
陳正泰笑了笑道:“這是鼓勵他,說他這事干得好,讓他不必害怕得罪權貴。”
三叔公苦笑道:“可是字面上,這話不像是這一層意思啊。”
“如何不是呢?”陳正泰道:“若是天下無事,鄧健這樣的人,是永遠沒有出頭之日的。可只有有人將這水攪一攪,引發了混亂,這才可以給那些渴望上升的人架上一把梯子,二皮溝大學堂,這么多寒門子弟,他們學有所成,可是……在世族的把持之下,哪里會有出頭之日啊。因而鄧健做的對……舊有的規則,乃是給那些世族子弟和皇親國戚們制定的,想要讓鄧健的學弟們步上階梯,讓他們學以致用,那么唯一的辦法,就是不要去按舊有的規則去辦事,打破規則,哪怕是混亂也好,才能制定自己的規則。如若不然,便成了那孫伏伽,困在舊有的規則里,不得不去做他不甘愿做的事,最終……成為了他自己所厭棄的人,而今,咎由自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