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時代,各個諸侯國的官階職權已經有了初步明確的分工,但畢竟原先的慣性還在,所以責權不清時有發生,有事臨時抓勞工很正常。就比如這次,肥義雖然擁立趙雍,但帶兵出來營救的絕對不應該是肥義,而應該是肥義以相幫的身份,指揮大將軍樂池前來。現在的肥義,就上不講規矩,這就是越權。
既然趙興有著歷史使命感,要幫助趙雍統一天下,那么就必須從改革趙國開始。改革趙國的關鍵,就是讓趙人放棄他們的秉性——任性亂來不講規矩。給趙國立下規矩,這是趙興的責任。
所以,被未來的國君邀請同車相乘的時候,就鮮明的給了剛剛接觸的肥義一個大耳光,看似不明智。但其實是一來提醒肥義以后要講規矩,同時也在告訴肥義,我是講規矩的。這次君位之爭,上面的三司一定有人支持公子杰而倒霉,一定能空出一個位置給我這個救駕有功,擁立從龍的大功臣的。但你不要擔心我會不講規矩的侵奪你的權利。
咱們以后合作,大家都講點規矩哈。
肥義是官場老油條,那時候還沒有食用油也沒有油條,那就是官場老狐貍吧。他不得不佩服趙興從一個挖公子杰根基的事上,扯出墮三都上面,然后對天下公認的大儒評點,顯現他的能力和洞察力之后,最終向自己表露他的未來和自己相處的原則。
這個彎子雖然很繞,這個年代的人,就喜歡什么事情都繞,但你也不得不承認,有了那么大的鋪墊,最終是將他的原則說的讓自己感覺道不講規矩的后果,讓自己認為,講規矩的美好愿景。
這小子,真是一個溫水煮青蛙的好手啊。
“先生說的對啊。”肥義感嘆之后突然間愣了一下,因為他開始感覺自己說這話已經不知道多少次了。這足可以說明,在語言和思路上,自己這個相幫已經被這個新晉的小子給帶偏了,不知不覺中自己的思路就開始跟著他走了。
這是一種俘虜,一種精神思想上的被俘虜。
于是就本能的想要掙扎反抗。但細想想趙興說的每一句話,決定的每一件事,都是完全的合乎道理,讓人感覺無可挑剔。但自己非要吹毛求疵的挑剔反駁,那自己就是不講道理,就是胡攪蠻纏。自己是個貴族,是個紳士,就應該保持紳士與貴族最起碼的風度——對就是對,不對,也要寬容忍讓,怎么能夠撒潑耍賴不貴族,不紳士呢。
所以,將身子扭了扭,這次倒不是為了爭取自己占有更大空間,而是將身子往車角縮了縮,讓未來的國君的空間更大些,哪怕是自己委屈些。
“先生說的對啊,孔子墮三都先是不明實際,二是越權輕動,三是沒有實力。總的來說就是沒有講規矩,不講規矩就沒有道理,理不占則氣不楊,氣不揚則事不成啊。”
“相幫說的對啊。”這是趙興第一次贊揚肥義說的對。
這話一出,車上的氣氛就和諧了許多了。從這一刻開始,雙方才有了互相合作的關系,雖然這種關系能維持多久,鬼才知道。至少現在是,這就是個好兆頭。
趙雍也就長出了一口氣。做為君王,最擔心的是將相不和,那對一個國家來說,一個國君來是是一件災難的事情,是一個讓人無比頭疼的事情。
同時,一個國君最擔心的也是將相和,那樣就有可能將國君架空,將相不和,是國君駕馭下屬的手段,沒事還要挑逗挑逗呢。只有將相不和,才能讓國君玩左右平衡,更好的控制。
這就好比一個家一樣。一個家是不能養一條狗的,時間久了,再忠誠的狗也會慢慢的滋生出沒我不行的心態,到時候就會對主人橫挑鼻子豎挑眼的不再溫順馴服。在國家層面,就會出現權臣。
養兩條狗,則狗和狗之間有競爭了,為了穩固他的位置,就必須努力的獻媚主人,極力看家護院,以顯示自己的重要。在國家的層面上,就會讓國君可以用這個打壓那個,用那個打壓這個,游刃有余了。
但從小就耳濡目染政治的趙雍更明白一個道理。
挑動將相不和,或者將相不和,對一個國家來說只能守成不能發展,那是無能的昏君才使喚的辦法。而要做一個有為之君,就應該和將相和,三人一起努力,才能稱霸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