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丘眸中多了不解之色,“學堂讓天下人能讀書,為何不好?”
“哈哈哈哈!”俞翔不禁大笑了起來,喘息道:“這個天下啊!老夫等人這些年一直在冷眼旁觀,看著那些平頭百姓的子弟洗腳上岸,從學堂進了朝堂。他們看似朝氣蓬勃,可進了宦途就自發結黨,但凡得了貪腐的機會,那饕餮般的嘴臉讓人目瞪口呆……”
這幾年貪腐案時常發生,其中普通出身的官員比例最高。
“可陛下一直在打擊,陛下說了,要樹規矩,讓那些人知曉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
沈丘自發的為皇帝辯護。
俞翔輕蔑搖頭,“那些人沒見識過富貴,一朝得勢便欣喜若狂,有幾人能經得住誘惑?權勢、錢財、美酒美人,看看那些丑態百出的官員,你就會知曉……陛下錯了。”
他的眸中多了火焰般的憤怒,“原先士族與豪強為主干,這等人不缺錢財,不缺富貴,他們想的更多是抱負。大唐應當更多些這等有抱負的官員,可陛下做了什么?他一刀就斬斷了士族的根啊!”
沈丘冷冷的道:“咱記得你家與士族是親戚吧?”
“早已不是了。”俞翔不屑的道:“老夫不會為了自己的利益說話,你看低了老夫!”
俞翔悲涼的看著沈丘,“這般下去,數十年后朝野密布著無數以私心為重的官吏豪紳,到了那時,這個大唐何去何從?沒了主干,帝王一人可能抗衡那些貪婪的官吏士紳?不能,不能啊!”
“所以陛下留著士族,并未斬草除根。”沈丘冷冷的道:“起來,咱給你體面,跟著走。”
俞翔看了他一眼,嘆息,“老夫是該走了,對了,陛下在此事上的應對頗為過激,老夫盤算了一番,那個受傷的主事賈洪,他也姓賈……”
沈丘微微點頭。
俞翔苦笑,“老夫雖說對趙國公不滿,但卻敬佩他的勇氣,以及為大唐開疆拓土的武功。沈中官,老夫請你幫個忙,可好?”
沈丘點頭,“你說。”
俞翔伸手按在身側地面,輕聲道:“轉告趙國公,老夫并無此意……”
沈丘眸子一縮,猛的沖了進來。
俞翔的右手猛的沖向了小腹。
他的身體佝僂著,緩緩趴在了案幾上。他努力抬眸看著外面的陽光,吃力的道:“告訴陛下……老夫……老夫希望大唐……萬世永昌。至于對吐蕃開戰……老夫……老夫以為,要安穩邊疆,就該……主動……出擊。”
呯!
案幾被他推倒,他人也躺在了地上。一把短刀插在小腹中,鮮血緩緩流淌出來,在身下蜿蜒流動。
俞翔的雙眸漸漸失去神彩,卻在輕聲唱歌……
“嚴風吹霜海草凋,筋干精堅胡馬驕……”
那雙眸中多了憧憬之色,“漢家戰士三十萬,將軍兼領霍嫖姚……”
沈丘呆若木雞。
外面,兵部的官吏們低聲唱著。
“流星白羽腰間插,劍花秋蓮光出匣。天兵照雪下玉關,虜箭如沙射金甲。”
吳奎漸漸抬起頭,提高了嗓門,唱著這首詩。
“云龍風虎盡交回,太白入月敵可摧。敵可摧,旄頭滅,履胡之腸涉胡血。”
沈丘情不自禁的跟著唱了起來,“懸胡青天上,埋胡紫塞傍。”
俞翔的眸子里漸漸灰暗,他緩緩偏頭看著外面的同僚們,嘴角含笑……
“胡無人,漢道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