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錦回過頭去,看見正廳門前立著一個身著麻黃道袍的老人。
他看起來七八十歲的年紀,甚至還要更老一些,滿頭白發,連眉毛胡須全都白了,皮肉松散,臉上的皺紋層層疊疊,有一種行將暮朽的滄桑。
是蘇太傅。
她上一次見蘇太傅時,他雖然頭發也花白了,但面容俊朗,皮膚緊致,一派仙風道骨的模樣,讓人猜不到年齡。
時間真是蝕骨的毒藥,三十年罷了,居然能讓一個人老成這樣……
蘇太傅目光犀利地望向如錦,“你是……如錦?”
如錦直愣愣地望向他,半晌忽然笑了起來,“是我,如錦。”
蘇太傅的目光在臨安侯身上掃過,然后落在了蘇翰林的身上,“老大,你帶著人都出去,我與她有事要談。”
臨安侯有些猶豫。
他既然是來求和的,那怎么著也得認認真真地和蘇太傅打個招呼吧?
再說了,留長女一人在這面對蘇太傅,他也有些于心不忍。這老頭可是出了名的難纏……
他剛想要開口,卻被蘇翰林一把攔住。
蘇翰林嫌棄地瞅了他一眼,“讓你出去還不麻溜地滾?自己不走,難道還要等我叫人請你出去?”
說著,他半是拖半是拉地將人給帶了出去,然后貼心地將門給合攏。
人都走光了,屋子里安安靜靜的。
盡管從前不止一次地見過蘇太傅,但這么近距離地面對他,也還是如錦的第一次。
鋪天蓋地的傳聞,對她也并不是毫無影響的。
看到蘇太傅的這張臉時,她難免也要聯想到慶陽郡主的身世。
好不容易見到了人,是應該開門見山直截了當地將想知道的事都問個清楚明白嗎?
還是保持著慕大小姐的立場和身份,站在旁觀者的角度徐徐問之?
她一時之間也拿捏不準。
還好,蘇太傅先開口發了話,“你的人本事不小,竟然能查出那么隱秘之事來。沒錯,梓萍去世之前,我曾派人去宿州見她。”
如錦不由挑了挑眉,“只是……見她而已?”
她抿了抿唇,“我還以為,見完之后,也順便將她帶走了呢!”
蘇太傅犀利的目光一刻不停地望著如錦,好似要將她整個人看透似的。
他輕輕張了張口,“沒錯,我確實派人將梓萍從宿州帶走了。我的女兒既已與慕修齊和離,就不該再留在宿州了,那可是慕氏的起源之處。”
只承認了將蘇梓萍帶走,卻沒有說清楚帶走的是人還是尸體。
如錦的目光微動,“那我母親現在何處?”
蘇太傅一直盯著她的眼眸忽然閃了閃光,他嘴角露出一個嘲諷的微笑,“你母親?”
他淡淡地搖頭,“你的母親自然埋骨在我蘇家的祖墳中。”
如錦眉頭一皺。
不知道為什么,她總覺得蘇太傅的那個淡淡的微笑里帶著幾分譏笑和漫不經心,仿佛她剛才說的是十分可笑的事情一樣。
那張歷經滄桑的蒼老的臉似乎看盡了世事詭譎,沒有任何事可以逃得過他的眼。
她強忍住心中的慌亂,故作鎮定地半抬起下巴,“擇日不如撞日,我想要去蘇家的祖墳祭拜一下我的母親,還請外祖父成全!”
蘇太傅倒也沒有說不好。
他端著茶水看了半天,終于輕輕頷首,“也好,是該讓你去祭拜一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