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應當是不想回家的,只有在外面才能感受到自由和快活。
她應該是極想要與邊寧一同度過這個冬天的,只有和他在一塊兒才能覺得放松又暖和。
陶子成有時候想,如果她和邊寧結婚了該多好,哪怕買不起房子,但可以名正言順住在一起就夠了,那就完全夠了。
邊寧完全明白她的想法,就算猜不出來,也可以用機械心臟偷聽。
可他真的需要去見一見自己的父母了,太久沒有見面,不知他們現在可好,說實在的,邊寧是不放心他們,如果他們得了什么疾病,遇到什么傷痛,都是不會和邊寧說起的,不管如何應該去他們身邊看看,是否身體無恙。再者,邊寧決心以虛空秘境隔絕鼓山,自那之后,怕是有數年,乃至數十年無法與雙親見面,至多不過是以分身的形貌遠遠觀瞧幾眼。
如今每一次相聚,都是無比珍貴的。
每當邊寧想到,父母要與自己生離,哪怕內心里再堅定頑固,也不禁悲從中來。說到底不過是個孩子,過了今年才十七歲罷了。
有些事情是不得已而為之,邊寧是不會放棄改造世界的理想的,為此,不要說是家人分離,就是獻出性命,他也是甘愿的。
對虛空秘境的研究,進展緩慢。小范圍內的虛空秘境不成問題,可一旦試圖擴大范圍,就總是失敗。虛空物質不夠,印記思維計算力不足,精神意志衰弱,身體疲乏……邊寧以為自己夠強,其實還不夠強。
現在的虛空秘境,至多擴散到劉芳嗣的倉庫那樣大,再然后,就力不能逮了。
就這樣的水平,談何封鎖鼓山呢。
幸好還有結晶蝶,她會幫助邊寧,穩定他的精神狀態,源源不斷導引虛空物質過來,這些都很好,但問題是,邊寧的算力不足,要控制虛空物質在動態范圍里有序流動,需要的計算量實在太大了,且會隨著范圍擴大而爆炸式增長。
印記思維是很強,可沒有強到可以媲美量子計算機的程度。
為了能幫助印記思維成長,邊寧也是努力學習的,拓撲學相關的知識都有在鉆研,已經是盡可能用先進的數學工具來解析虛空秘境的模型,哪怕這樣依舊不能消除量級的差距。
既然量級上的差異無法彌補,也只有用質變來抹消區別。
邊寧不知道沙彌如何運使他的秘境,許是和所謂第三層夢境有關,他至今無法在第三層夢境里保持清醒。
或許等邊寧證就漏盡通,就能完成質變。
可正是這一步,邊寧是毫無頭緒。這么久以來都沒有進展,讓他時常陷入無名的焦慮,一想到這個世界上還有那么多受壓迫的人,他每拖延一秒鐘,都是無數的苦難,只有盡早完成鼓山的社會實驗,才有把握解放世界,可就是連第一步都邁不出去,如何能讓邊寧不感到壓抑呢。
現在他只有讓自己不去想,否則內疚感會壓垮他的。
不過事實上,沒有人會時刻都保持在憂國憂民的心態里,那樣的就不算人,而是某種神像,大眾臆想里才會出現的東西——比如概念化的鋼鐵領袖,或者是老大哥。
這一個月來,邊寧的一天里只睡三小時,剩下二十一個小時,刨去日常瑣碎的活動,用來研究虛空秘境的也有十二三個小時,剩下的是他的個人時間。
他總是這樣安慰自己——已經夠努力了,已經盡全力了,就稍稍放松一下吧。
可他還是不敢把時間花在娛樂上,邊寧已經快記不清上一次完完整整讀一本閑書是什么時候了。只有陪陶子成一塊兒,躺在被窩里看電影,這是他這六七個月來僅有的休閑。
全部考試結束后,邊寧買好了去凈州市的車票,在和鼓山的小伙伴們分別的前一天,他們在外面的飯店訂了位子,除了他邊寧,陶子成和林言,這一次還邀請了袁前進和齊小波兩位慈師,一直以來都支持他的小泉老師,世英的黛山老師,以及教體育的王大孚老師,不過王老師早已外出旅行,不能到場,頗為可惜。
這一餐過后,就是短暫的分別了。
第二天,還是下了點雪,陶子成去車站送他,沒什么話好說,邊寧順著人流往候車室走,最后回頭看她一眼,陶子成呆呆的站在一塊指示牌旁邊,穿著米白色的羽絨服,周圍人走來走去,就她是沒有動彈的,邊寧看了一會兒,陶子成似乎回過神來,沖他揮手。
這次他真走了,鉆進動車里,正望著窗外的景色,陶子成發來視頻通話的請求,打斷了邊寧默默的愁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