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絨打斷他的話,“邊寧,你別總是操心這么多,你是病人,現在你要做的就是養傷。戰場上少你一個不少,為什么不能多給大家一點信心,你總是覺得自己能者多勞,一定什么事情都要親歷親為,可你一個學生能做什么呢?你去了也只是添亂而已。”
三人各自沉默。
邊寧將義肢舉到眼前,慢慢屈伸手指。
他很疲累了。
只是還需要振作精神。
偶戲師在虛空的戰爭還未結束,既然在現實中他已是病殘之軀,在虛空里還是可以有些用處的。
他在病床上反思這次變故,給鼓山,給稚嫩的民聯體帶來災難的堅壁事件。雖然風波還未平息,但已經夠他學習到很多。堅壁掌控了信息設備,直接癱瘓了整個現代體系,配電站、水站、自動化工廠、監控系統、交通樞紐,現代城市賴以維系的基礎都已經高度智能化,而這些關鍵設施一旦易手,對管理者來說無疑是滅頂之災。
邊寧回憶著過去的自由派斗爭,還處在一個相當初級、原始的階段。無非是闖皇宮式的強硬刺殺行動,希望通過剪除統治者,擊潰權利中心,使得社會處于無監管的混亂狀態,再于這種混亂中建立自己的權威。
現在看來,想要達到這種效果,其實通過控制關鍵節點即可。
攻打一座城市,率先拿下電站和信號站,然后控制鐵路、機場、供水站。不需要很多人,如鼓山這樣的,七百人足夠攻占這些節點。隨后才是率領群眾擊破權力中心。
攻打一個體制,率先要結束他們的話語權,尤其是在網絡高度發達的現在。
邊寧是這樣思忖的,因為他意識到這個設想的可能性,因此他又格外興奮起來。
“陶子成,幫我準備一些白紙,還有一支水筆,我有些想法要記錄下來。”
陶子成匆匆起身去準備紙筆,榮絨見邊寧陷入沉思,且神情振奮,不禁有些嘆惋。
“你竟然一點都不難過。”
“難過些什么?”
“你現在可殘疾了,都說好了傷疤忘了疼,你這還在病床上就忘了疼的,真沒記性。”
“你不必想著我會哭哭啼啼做出傷春悲秋的樣子,我已經完全是一名革命的斗士。”邊寧認真地看著她,“我的淚水會為同志的犧牲而流,但假如我的血可以為革命發一份熱氣,把資本主義在人心上凍結的堅冰融化一些,我的死也是快樂的。”
榮絨低下頭,這樣的神色是邊寧從沒有在她身上見過的,“其實,我也想和你一樣。”
“你已經完全向大家證明了你的決心,好同志,歡迎你加入我們的大集體,大家庭。對你來說,要做出這樣的決定比我們所有人都要有勇氣,畢竟你是大資產者的女兒,背叛自己的階級無疑是痛苦的,但你的決定不會錯,希望你能永遠記得。”
榮絨抿嘴一笑,拿手指點了點自己的心口,又指了指邊寧。
既然邊寧清醒,靈異客自然也開始活躍,它出沒在鼓山戰場各處,親眼目睹膠著的局勢,一切燃燒的死亡和槍口焰,晴朗天氣的大樓陰影里飛出的子彈,倒地的戰士,駕駛著戰斗機甲的人民派政委,以及喊著“不要殺我,求求你”的義體機器。
民聯體的力量如今集中在南郊和北區工業園,其余地區都是戰場。
鼓山人與機械軍團的戰爭,本質上是工業產能的戰爭,哪一方占據主要的工業區,就可以通過源源不斷的軍備力量壓垮對方,將對方最后一條生產線摧毀或占領,就自動獲得了勝利。
因為堅壁散步在網絡上的巨量病毒智能程序,民聯體無法再以義體對決,更不能操控無人機奪取制空權,正是在這種情況下,他們使用了另一項戰爭技術——機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