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看在白爺爺的面上,也是看在白爺爺遞過去的那枚金戒指的面兒上。
含釧重重點了點頭,“我跟著您好好學做菜!”
白斗光點點頭,想說什么,卻沒說出口。
白斗光什么也不說,含釧卻都懂,宮女兒在膳房是沒前程的,掌勺的得是大老爺,是男人,要么是御廚世家,要么是外頭名動天下的大師傅,宮女兒年輕的時候能摘摘菜,摸不到勺子和鍋,若是做出名聲了,就能進內宮給娘娘主子們做小廚房的管事,事兒少銀子多,到老了能出宮安養,也算是一個出路。
可,說實在的。
含釧從醒過來到現在十來天,該何去何從,她壓根就沒想過,想了也想不出來。
她只知道,她要離徐慨遠一點,離順嬪遠一點,不要再重蹈覆轍了,她再也不想死在自己兒子手里,更不想,承受徐慨那所謂的另眼相看。
含釧覺著掖庭和內宮那堵高墻立得挺好的,只要她不進去,她就能一輩子離徐慨遠遠的,只要離徐慨遠遠的,后面的一切,什么張氏、什么姑蘇城、什么安哥兒...她都遇不見了。
夢里頭的事兒不能想,一想胸口就痛。
晚歇,含釧拖著沉重的步子回耳房,找張姑姑借了剪子,給自己刷刷剪了個短劉海。
銅鏡里的那個人,樣子也還是那個樣子,只是這倒短不長的劉海似乎將眼神全都擋住了,人看上去平平無奇,是含釧想要的效果。
在掛爐局當差的阿蟬回來,一眼看見含釧的劉海,嘟囔兩句:“這劉海丑死了!別剪劉海了!像個瓜娃子!”
拿家鄉話品評了一番覆水難收的劉海后,阿嬋意猶未盡地轉了話頭,一邊給含釧遞了個棗兒,一邊小聲倒豆子,“聽說今兒個長樂宮那崔公公問你話了?”
含釧含了顆棗兒在嘴里,點了點頭。
阿蟬壓低聲音,“那廝不是個好東西...就愛和掖庭的宮女兒攪和,日日愛往浣衣局、針織局跑...聽我師傅說,那廝前些年偷摸和針織房的宮女兒對食,后來那宮女兒死了,他就換著人對食——他總跟別人說能帶著去內宮當差,結果沒一個兌現!”
含釧嘴里這顆棗兒,跟卡在喉嚨里似的。
如今是洗大澡的時辰,耳房外熱鬧鬧的,到處都是喧囂雜音。
阿蟬四下看了看,俯身埋頭和含釧輕聲說道,“前些日子,我聽外膳房的香云,香云聽針織局的銀釵、銀釵聽...”
含釧滿頭掉黑線,“長話短說,到底說了啥!”
阿蟬“嘖”了一聲,“說那崔公公手下的小卓子,給浣衣局的宮女送胰子,那宮女不要,還潑了小卓子的臉面。崔公公放了話,一準叫那丫頭親手給他徒弟滿身打胰子,伺候完他徒弟洗澡,還得伺候他徒弟睡覺!”
人憋久了,能瘋。瘋起來,要么傷自個兒,要么傷別人。
太監是去了根的,人越是沒有什么,就越想要什么。
含釧把棗放了下來,突然想起來什么,學著阿蟬的樣子,輕聲問道:“是浣衣局哪個宮女呀?”
阿蟬側著頭想了半晌,“好像是叫小秋兒?還是小冬兒?記不清了。”
含釧眼神移到炕下多出的那支藤編暖壺,想了想,側身從炕間收拾出一個竹罐子,拿油紙里三層外三層的包好了。
第二日午歇,含釧一手拎著暖壺,一手拎著罐子,往浣衣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