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里的女人,看見貴人主子穿金戴銀、養尊處優,日子久了,也想當人上人。
當人上人,最快捷的方式就是成為主子爺的枕邊人。
含釧悶頭刨了口飯。
有人羨慕她的人生,有人想要她的人生。
可誰也沒問過,她想不想。
用過晚膳,內膳房的人三三兩兩都走盡了,白爺爺留了一小會兒,和含釧說了幾句話,又托了夜里進宮值守的小太監去給長樂宮素錦帶話,還把白四喜留下來值夜。
白爺爺一走,含釧從箱底拿出一小麻袋今冬存下的四川進貢上來的東山黃豆,拿溫水泡發開來,等了三個時辰,篦去小部分水后拿到后院去。
天已沉甸甸地落了漆黑的帷幕,遠處打更聲穿透重疊的宮墻傳了進來,含釧用手推磨將黃豆磨成了極細的漿,將接豆漿的簸箕放在大木盆里,用手將豆漿盡數擠出,這樣反復三四次,含釧后背浸濕了汗,白四喜端著蠟燭來瞧,有些新鮮,“明兒個磨豆汁兒喝嗎?”
別提了。
含釧是京城掖庭長大的,可一點兒喝不慣豆汁兒。
臭烘烘的,像發酵過了頭,餿了的潲水...
徐慨倒是挺愛喝的。
豆汁兒配炸圈兒,能吃一簸箕。
含釧甩甩手,把沾上的豆渣甩干凈,也企圖將關于徐慨的記憶甩干凈。
夾層石膏是碾好、煨好的。
含釧在灶上吹起大旺火,將豆漿燒開后裝入瓦缸里,把石膏水抹在瓦缸四周,不一會兒豆漿上就起了一層雪白的泡沫,蓋上蓋再燜一會兒,含釧將一根筷子插進豆漿里,竹筷屹立不倒。
這說明成了。
內膳房彌漫著豆子的清香氣,瓦缸里豆腐花兒雪白雪白的,在昏黃的燭光下像黃昏時候落霞邊的云。
含釧舀了薄薄一勺給四喜嘗。
一入口,四喜眼睛瞪得賊大賊圓。
口感好極了!
豆腐花兒蓬松得像蒸發后的雞蛋白,豆子的香氣近似肉香,卻又比肉類少了塞牙的纖維感和腥氣,入口即化,壓根用不著動牙齒,順著喉嚨一溜兒就滑下去了!
滑下去后,滿嘴都是豆腐花兒的回甘和香甜。
“給我化一塊紅糖!”四喜端著碗嚷道,“用冰鎮!冰鎮之后,我能一口喝三碗!”
糖?
吃甜的豆腐花兒?
咦——
含釧嫌棄蹙眉。
窗外的天邊閃出一道魚肚白般的銀絲,含釧趕忙打水洗臉,人精神了不少。
盛了一小盅豆花,盅底放著一小節燃著的蠟燭。
含釧又從灶臺下拿出準備好的一方青釉方瓷,深吸一口氣,跟在長樂宮提膳太監身后,過了二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