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肅心里嘆了嘆,手里掂了掂這粗瓷碗——就這碗,放在千秋宮里養魚都算高攀!
馬車從墻角緩緩駛出,行跡低調地出煦思門往城南去,臨到晌午方打道回宮,剛回千秋宮,徐慨從內屋的抽屜中取出一個做工精細的紅檀小木匣,遞給小肅,又低聲囑托了兩句。
小肅克制住意圖高高挑起的眉頭,收拾起極為復雜的內心戲,埋頭稱是。
冬至過后,天氣漸涼,含釧躺在床上懶散了兩日——說是懶散,也只是暫停了外送糕點的生意,早攤兒生意還得做,賣完一百個餅,就推著小車回鐵獅子胡同。
正巧四喜這幾日賦閑在家,下午兩人便時常約著去東郊菜場看鮮貨、逛好貨。
入了冬,含釧便期盼著落雪。
被大雪藏過的蘿卜、菘菜、豆角都會更甜、更好吃。
肉鋪賈老板給含釧留了一大塊兒牛腱子肉,讓含釧帶回去嘗嘗鮮,“...本來給你留了一整只牛腿,牛蹄筋兒做個豆瓣鍋子,牛蹄子辣鹵一個,牛肉片成薄片兒打邊爐吃鍋子、雙椒熗炒、水煮燙辣子都好吃!”
四喜聽得口水都快下來了,“牛腿子呢?”
賈老板不好意思地摳了摳后腦勺,嘿嘿笑了兩聲,“被人加錢買走了...”
含釧:...
四喜:...
那你說出來干什么?
雖沒有了一整只大牛腿,可高低還有塊兒牛腱子肉。
四喜口水滴答地把牛肉揣進竹籃。
含釧四下看了看,沒看見那天賣桂花兒的小姑娘,“賈叔,上回我買桂花兒的那個姑娘呢?我好幾個月都沒見著她了,是不在東郊菜場擺攤了嗎?”
賈老板雙手揣袖兜,嘖了一聲,“那小姑娘,命苦著呢!油鋪家里買來的幫傭,說是幫傭,實際上就是他家傻兒子的童養媳,平日里打打罵罵是常事兒,常常聽見老板娘罵人的聲音。”
賈老板朝東邊努努嘴,“上回知道為啥那小姑娘到集市賣桂花兒嘛?那家的傻兒子打碎了個花瓶,老板娘說是小姑娘沒把少東家看好,讓小姑娘賠錢,若是不賠錢就拿著身契,把小姑娘賣到窯子去...”
小姑娘只有去后山撿掉落的,沒主兒的桂花來賣...
含釧想起小姑娘那天哭紅的眼睛,抿了抿嘴,朝東邊望去,還油鋪子大門緊閉,許是下午不營業。
回了鐵獅子胡同,白爺爺已經回家了。
含釧今兒個主灶,把香奈、八角、桂葉、花椒、麻椒裝在小紗布包放進煮開了沸水中,借了白爺爺藏在水窖下的老鹵水,點開了鹵子,又那麻繩把牛腱子肉捆得緊緊的、四四方方的,白四喜盯灶火煮上兩個時辰。
牛腱子肉被拎了起來。
白四喜甚至想去嘬兩口綁肉的麻繩。
含釧把牛肉切成薄薄的片兒,放在一邊兒,又宰了兩小塊兒牛肉碎,切碎炒香后,在里面加入胡蘿卜、洋蔥、豌豆、玉米粒兒,大火一過將食材盡數蓋在了中午吃剩下的藜飯上。
含釧沒有忘記勾上兩勺鹵水。
鹵水滲透進細長的米粒中,香味伴隨著熱氣兒被吸入鼻腔。
崔氏瞧著自家公公這頓飯吃得很香,便大著膽子跟在白斗光身后,亦步亦趨地說著話兒。
話兒被風斷斷續續地吹到含釧耳朵里。
“...就是城東的私塾老師,姓聶,人不錯,也有恒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