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釧本欲拉上白四喜像之前一樣,躲出門去,卻被白四喜反拉住,“別走!外面冷死了!你是我爺爺的徒弟,這家里本就該有你一席之地!你哪兒也甭去!”
含釧眼眶有些發熱,垂了眼眸。
井邊的聲音一直沒聲音。
白斗光看著崔氏戰戰巍巍的臉,憋了一口悶氣,“四十歲...含釧才多大年紀?翻過年關才十五。明年才及笄呢!你侄兒的老師,我還記得是個鰥夫吧?一個四十歲的老鰥夫,你也好意思給含釧牽線?這件事兒,我當你沒說過,你也當沒想過!”
白斗光扶在小磨碾盤上起了身,準備往里走。
崔氏一下子叫出聲,“爹!您就實話說吧,您到底想將含釧配給誰?!”
崔氏余光瞥見了竹柵欄后的兩個身影,心一橫,若是有心胸有志氣的姑娘聽見她說這些話,早該氣得去投河了!
“含釧和四喜同歲,您一向喜歡含釧。她還沒出宮時,您便日日嘮嘮叨叨宮里有個小姑娘多聰明、多憨厚,灶上的功夫多卓絕。等到出宮放歸了,您便火急火燎地讓我收拾出西偏廂給她備著...”崔氏說起來,心里就有些苦,“人說一輩人不管二輩事兒!四喜的親事,理所應當是咱這當娘當爹的做主,爹,今兒個我便僭越一回,就要您一句準話!”
含釧不可置信地抬起頭。
崔氏以為白爺爺在撮合她和四喜??
崔氏瘋了嗎?
白爺爺是她師傅!
白四喜跟她差著輩呢!
手藝人的輩分大過天,若真干出這樣的蠢事,白爺爺也甭在這北京城混下去了!
白四喜沒聽明白自家母親的意思,可聽清楚了母親對爺爺的語氣不太對,特別著急,卻也知道含釧說得對,若這時候沖出去,三個人都丟臉。
“你在說什么瘋話!”白爺爺一巴掌拍在石磨上,害怕含釧和四喜聽見,深吸了一口氣,壓低聲音,“你在說什么瘋話!?含釧是我的關門弟子,素日叫你嫂嫂!”
白爺爺氣得想一巴掌給崔氏扇過去,“你可動動腦子吧!”
白爺爺氣得原地打轉,高高抬起拐杖,“合著你擠兌含釧,是因為這!慌忙幫含釧說婆家,也是因為這!我告訴你,我在一天,四喜的親事便落不到你手上去!”
“你這些年,補貼娘家,照顧弟弟!我憐惜你守著大郎不容易,從來都是睜一只眼閉只眼!你糊涂短視,我念你是婦道人家,不曾多加訓斥!你在這家里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我可曾要你立過一天規矩,照顧過一天!”
白爺爺壓抑的聲音讓含釧聽得心疼。
含釧輕輕嘆了一口氣。
“咚咚咚”
門響了。
含釧逃也似的去開門。
一個平日里賣糖葫蘆,幫著送糕點的小童手上遞給含釧一個紅檀木匣子,“有個白白胖胖的哥哥叫我送過來的!”
含釧蹙著眉頭,將匣子打開。
里面是一支點翠鎏金墜紅寶流蘇簪子。
淑妃賞給她的那一支。
出宮前,被吳三狗搶走的那一支。
含釧臉上突然冰冰涼涼的,抬頭一看,今年的雪終于落下來了。
白綿綿胖乎乎的,有點像甜甜的窩絲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