灶屋里,含釧捏了捏山根,這閻王為啥每次都是晚上來?而且都是打烊了再來?是不知道打烊是啥意思嗎?打烊!關門了!不營業!他不用回皇城嗎?定己門怕是已經闔上了吧?不用回千秋宮住嗎?往前,也沒見他日日在外撒歡不回家呀?
人都坐著了,來者就是客,也沒法趕跑。
含釧認命地點點頭,算是給小雙兒說自己知道了。
看了看灶屋,還真沒啥食材了。
這幾日,生意回升,日日滿座,都將食肆的食材進貨托付給了東郊集市的賈老板,請他看著買后用牛車送到東堂子胡同...“時鮮”不用過夜菜,含釧基本能估量個大概,用多少留多少,實在有剩下的便拿到義善堂,或是喂了胡同里那只油光蹭亮的橘貓——除了魚蝦殼類等養在水缸里的食材。
菜筐里還有一條可憐巴巴的瘦肉。
與其浪費了喂貓,還不如賺了徐慨的銀子。
含釧把瘦肉切成一寸長、六分寬、一分厚的薄片,又從缸里取了一頭咸芥菜切成細末。鍋在旺火上倒入三錢豬油燒熱,不等油冒煙,將肉片倒入,用鐵勺翻動,翻炒至肉片呈現米色,倒入醬油、咸芥菜末和清水,用鐵勺推鍋底攪幾下,蓋上鍋蓋燜煮一會兒后將肉片撈出備用。
又過了面條,泌上肉片原汁,撒上白爺爺特制的牛肉粉和豬油,待湯面全部沸騰,面條已然熟透,連湯帶面倒入海碗中,撒上翠翠的蔥花兒和胡椒面。
小雙兒端著面,目瞪口呆問自家掌柜,“咱...就給人吃一碗片兒川面呀?”
就這一碗面就想賺人家一兩銀子?
這也太黑了吧!
含釧點了點小雙兒額頭,這看臉的丫頭!
又起鍋蒸了一截兒辣味香腸,炒了一盤兒蒜香春筍,看窗外,月亮都升到了正頭頂了,想起在蘇州時徐慨腸胃不好,夜里時常疼得冒冷汗,便燒水溫了一杯熱牛乳,讓小雙兒一并端了出去。
含釧雙手撐著下巴頦,看窗外的月亮,聽廳堂里窸窸窣窣的吃飯聲音,心里挺安靜的。
沒一會兒,外頭吃完飯了,腳步聲越傳越遠。
含釧便去廳堂收拾東西,一抬頭卻見徐慨折返回來,手里還提著一盒貼了紅封的綠豆糕,語氣淡淡的,“...突然想起來。進店用餐的食客,可買一盒綠豆糕是嗎?”
含釧還沒回過神來,下意識點了點頭。
徐慨仍舊面無表情,“勞煩掌柜的給某裝一盒,所需幾錢?”
您不是手上有一盒嗎?
含釧蹙了蹙眉。
笑了笑,“綠豆糕是現做的,放不了多久,您買兩盒也吃不了。”
徐慨把手里那盒提了提,“這盒是家中仆從守在您食肆門口,花費十兩銀子找買到的食客拿下來的。某預備帶給家里年幼的弟弟,長學識。如今要買的這盒,才是某自己要吃的。”
徐慨說得風輕云淡。
含釧聽得瞠目結舌。
十兩銀子?!
她家的綠豆糕賣十二個銅板,倒一次手,就漲將近一百倍!?
偏偏徐慨還買了??
含釧眼神意味不明地看向徐慨,目光閃爍著,略微有些愧疚,“您恐怕是被人宰了!”含釧想了想從柜臺后取出一塊木牌子遞給徐慨,“您...”
她不知道怎么說,總歸是因她的綠豆糕才被人宰的。
徐慨久居宮中,恐怕不清楚市井價格,含釧嘆了嘆氣,“往后您想吃什么,便拿木牌子來吧。別在外頭吃虧上當了!照例是吃食八折,酒水九折...”
徐慨眼神一動。
這下,十兩銀子才算花得值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