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晚上的餐食,含釧更喜歡晌午時分,夫人太太們慵懶地靠在椅榻前,品香茗、吃清酒、嘗小食的松弛狀態,連帶著她也能躺在柜臺后面瞇神聚氣。
倒也不是所有的太太夫人,都如馮夫人和她家女眷那般好相處、沒架子。
柿子樹旁,東南角窗下那位杏眼桃腮,著一身絳紅錦羅十二幅裙、套鑲斕桃色褙子的姑娘看含釧的眼神便帶有幾分審視與防備。
當人被另一個人不懷好意地一直注視時,自己一定會有警惕的感覺,這來源于人天生趨利避害的特性。
含釧就感覺有兩道如刀子一般的目光正在她身上來回掃視,含釧抬起頭,便同那華服錦衣的姑娘,目光撞了個正著。
來吃個糕點...
至于戴上東珠嗎?
含釧眼神率先從那姑娘鬢間那支嵌東珠古金流蘇簪子上移開,這穿金戴銀的排面就為了來吃桃花酥,不累嗎?
“掌柜的。”
那姑娘手一抬,身后的丫鬟揚了頭,清清脆脆開了口,“您過來一下!”
含釧抿了抿唇,手在圍兜上擦了擦,笑著問,“您預備用點什么呀?”
含釧聲音和整個人不太配,整個人五官是精致分明的,尤其那雙上挑狹長的眼睛斜睨看人時,總有些訴不盡道不清的意味,她的聲音卻是軟軟糯糯的,像加了蜜糖的糯團兒。
那錦衣華服的姑娘聽那聲音,氣從胸口出,再抬了抬頭,待看清含釧的樣貌時,后槽牙都快被咬碎了,輕哼一聲,“頭一回來,掌柜的有什么拿手,都上上來吧。”
含釧笑了一笑,“店里專供晌午的糕點便有七十二樣,加了曲子的酒水有十六樣,茶湯有十八樣,大家伙兒吃了都說挺好的。人與人口味不一樣,兒也不知您愛吃什么,不愛吃什么?若是都上,恐怕這一桌都擺不下。”
那姑娘緊緊抿住唇,手搭在丫鬟的手背上起了身,和含釧平視,“客人點餐,主家上菜,天經地義。我做食客點了餐,您做掌柜的卻不上菜,同我在此處逼逼賴賴許久。”
姑娘畫著濃而黑的眉毛,含釧的眼神從金簪移到了黑粗粗的眉毛上,再也無法移開。
黑眉毛姑娘聲音一提,“您這是看不上我,不想做我生意呢?還是覺著本姑娘付不起一桌子糕點的錢,在這兒試探著裝相呢!”
說話聲音抬高了,吸引了太太們的目光。
含釧真的是非常討厭在吃飯的廳堂,與人爭論。
說實在的,含釧非常討論與人喋喋不休地爭論。
也不算很擅長。
吵起來實在太費神了。
含釧笑了笑,“您一點便點全上,兒是做生意的,自然喜歡您這樣的大主顧。可糕點水飲,是即做即食,放久了便不新鮮了。兒勸您,也是為您好。”
有太太議論著。
含釧支棱著聽了一耳朵。
“這是靖康翁主家的七姑娘吧?”
“好像是...許給裴家那一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