敲了頭,白爺爺手上舒服了,優哉游哉地翹著腿,隨口跟含釧掰扯,“往前兒,老虎拜了貓當師傅,貓兒教老虎捕獵、藏匿...到了最后一天,學成的老虎追著貓兒要吃它,你猜怎么著?”
含釧也沒規沒矩地躺在椅凳上,隨口問,“怎么著?”
“貓兒爬上了樹,老虎沒學過爬樹,在樹下面急得團團轉,怒氣沖沖的說,‘好哇!就知道你這老賊藏了私!’”白爺爺樂呵呵地,再拿水煙槍拍了拍含釧頭,繼續胡謅道,“所以說,做師父的不能啥都教完,教會徒弟餓死師父咯!”
嘿!
這老頭兒!
含釧氣笑了,把頭一轉,決定不跟白爺爺說話了。
白爺爺笑得胸膛子起起伏伏,水煙裊繞看食肆那兩個小的在井邊追著跑,白四喜在灶屋洗刷碗筷,連崔氏規規矩矩了好幾個月,正一臉嫻靜地坐在回廊縫補衣裳。
從前浣衣局那位鐘嬤嬤,含著笑看大家伙在庭院里笑鬧,全然不見在宮中當差時,那樣緊繃謹慎的神色。
白爺爺挺欣慰的,輕輕舒了口氣,拿水煙槍拍了拍含釧的肩頭,“小釧兒啊。”
“誒?”含釧悶聲悶氣應。
“等淑妃娘娘順順利利產下皇嗣,爺爺我就正式告老了。”白爺爺語氣中有幾分喟嘆,“到時候,白家就看四喜的了。若是四喜有當掌勺的造化,白家興許還能旺盛個三十年。若是沒這造化,我就將四喜的兒子送到你‘時鮮’幫廚,待學成了,再送回膳房當差...等我百年之后,你記得提攜提攜四喜這個不爭氣的。”
聽白爺爺安頓告老后的差事,含釧有點不知所措。
夢里,她沒看見白爺爺告老不干的模樣。
也想象不出白爺爺脫下掌勺白圍兜的情形。
含釧轉過頭,抿了抿嘴,“您老長命百歲。”
白爺爺笑起來,“傻姑娘,爺爺我得活上個千兒八百歲呢!”
否則,他那病弱的兒子又該怎么辦?還未能支撐門庭的孫子又該怎么辦?
白爺爺留含釧幾個吃晚飯,含釧惦念著早晨窖在水井里的桃子杏子,既怕窖久了有蚊蟲螞蟻叮咬攀爬,又怕窖得太冰回去吃進口鬧肚子,便雇了一輛牛車,一行四人大包小包地回東堂子胡同——白爺爺不給說秘方,卻惡狠狠地裝了十來罐牛肉粉,并好些山上剛下來的春筍,還有幾只福建進貢碩大的墨魚干。
又吃又拿的日子,真是愉快。
含釧坐牛車上,沖往前幫她滿城送糕點的小童打招呼,看一個兩個小童重操舊業,抱著扎冰糖葫蘆的茅草桿一臉幽怨地看著她,含釧便笑著沖幾個小的搖搖手,“...姐姐開的食肆還沒落穩呢!待穩了,還請你們干差事!”
幾個小童這才展了顏。
剛拐進胡同口,便聽見不遠處女人的叫鬧哭喊,含釧蹙了蹙眉,這聲音略顯耳熟,一瞥眼卻見鐘嬤嬤面色沉凝,眉頭緊皺。
牛車駛近了些,那女人的哭鬧便清晰了很多。
“姐姐!您開門啊!姐姐!我錯了!我再也不敢了!您好歹開門,見見蓮妹,見見您可憐的蓮妹啊!”
含釧隔得遠遠的,一眼便看見了胡文和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