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一半,含釧半側過身去,余光卻見燈下徐慨投射在地面的剪影,在燈下有幾分難掩的落寞與寂寥。
含釧輕輕嘆了一口氣,轉身走向灶屋。
蔥爆羊肉的臊子還剩了一些,含釧翻了翻食材,切了一顆高筍、半顆菘菜,將高筍焯水后撈出切粒,菘菜用鹽腌制出水切成細絲,將蔥爆羊肉里的羊肉挑出來,單獨煎香,把有油脂的地方煎得焦香金黃。再加入焯過水的高筍和菘菜丁炒香。
拉提拉好的面也還剩了一些,含釧沸水加鹽,拉面過一道水后立即撈出,過涼水瀝干后放入鐵鍋,加豆油、茴香、茱萸醬、胡椒粉炒制勻稱后裝盤。
一盤熱騰騰的炒面出鍋。
含釧端著走出灶屋。
徐慨正靠著墻合上眼,雙腿松散地翹在另一個椅凳上,整個人顯得非常疲憊,卻看上去...莫名地放松?
含釧抿了抿唇,將炒面放在了徐慨身前,沒叫醒他,自己轉身回了內院。
第二日清晨,廳堂里頭擺著一只空盤和一錠碎銀子。
鐘嬤嬤掂了掂重量,能有個三兩銀子。
好吧。
于食肆而言,徐慨一人撐起了半邊天。
另一半的天,嗅著暮春最后一簇蒲菜的香味,及時地摸了過來。
一箸脆思蒲菜嫩,滿盤鮮憶鯉魚香。
蒲菜這東西吧,江南菜用得多,是肥嫩地下根莖,燉魚、做羹湯、做燴菜都是絕配。
賈老板知道含釧喜歡這些時令東西,且不拘銀兩,捧著一籃子濕泥巴就過來給含釧送貨來了。
小雙兒沒見過這東西,更別提吃。
只見賈老板小心翼翼地把濕泥巴刨開,露出潔白無瑕的蒲菜,知道含釧是個識貨的,“...淮安八百里加急送來的,東郊集市沒人要,我要了。這一籃,您猜猜,我付出去多少錢?”
含釧比了個“五”,“五十文錢?”
賈老板“啊呸”,“您甭逗弄我!這么一小籃,非得要我八十文!”
含釧笑起來,“得嘞得嘞,兒給您一百錢可否?順帶您牛車上的那半扇豬和竹籠子里那幾只兔子,也記在兒賬上,月末一并結。”
含釧沒時間去東郊集市,賈老板就是她的買手。
待賈老板一走,鐘嬤嬤頗有些不贊同,“就這殺豬的胖子...自接下咱‘時鮮’的買菜生意后,聽說在集市里又盤了一個鋪子...還把家里的幼子送到學堂念書去了...這是賺了咱多少錢呀!”
含釧哈哈笑起來。
鐘嬤嬤“嘖”了一聲,開始碎碎念,“我同你師父想法是一致的。買菜,就該自己去買。你師父是覺著自個兒買新鮮,我是覺著自個兒買省錢——沒中間那一環,咱面對面買賣不好嗎?”
含釧擺擺手。
食肆另一半邊天——張三郎站出來反駁,“同樣的時間,掌柜的用來試菜、想菜、做菜可比去買菜值錢多了!至于這老賈...”
張三郎真的混很熟。
賈老板都認識了。
“得讓人有肉湯喝,咱才有肉吃呀!”
含釧笑著把竹籃子提拎著往廳堂走,對白日里張三郎就來食肆閑逛略顯詫異,“您今兒個不進學呢?”
說起這事兒,張三郎臉上略略紅了紅。
“家里...家里有事兒...給夫子告了一天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