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昨兒個給賀掌柜的說了紅玉髓、鐘家、勇毅侯府的事兒...”小肅埋著頭,眼神直勾勾地看向地面,“許是沒說完,可賀掌柜的如此聰慧,必定順藤摸瓜猜到幾分。奴奉命接您時,賀掌柜的還逼問了奴,這些事兒的來龍去脈。”
小肅提起衣擺,“噗通”一下跪下,“奴一點兒也沒說!看賀掌柜面色不太好,奴攙著您便回府了!”
小肅說完,半天沒聽見響動,也不敢抬頭,借著擦額頭汗的機會,眼風飛快地瞥了眼徐慨的臉色。
很好。
自家主子爺臉都黑了。
一只手正揉捏著鼻梁,嘴巴抿得緊緊的,不知在想些什么。
小肅等了半天也沒等來自家主子爺的吩咐,見徐慨略微抬了抬手,便趕忙起身服侍著更衣、沐浴。
徐慨出府的時候走得極快,如今勇毅侯府裴家大事一了,圣人順勢將他從戶部撤出塞進了吏部,將二皇子端王放到兵部,三皇子恪王入刑部,除卻端王,他與恪王都輪了一遍,六部雖在一起,每個部門之間卻相隔甚遠,戶部與國子監相鄰,他每日坐馬車去上差即可,如今在吏部,吏部尚書左先生是位勤儉自勉的老生,家住煦思門坊口往東,尚且日日行路上差,他初來乍到,雖是天潢貴胄卻也不好日日馬車出行——免得落人口實。
往日走路上差還挺高興,因為要途徑胡同尾巴,也就是“時鮮”。
今日走,徐慨行如疾風,走得飛快,大步流星地從“時鮮”大門一閃而過。
不好意思倒是其次。
主要是不知道,他同含釧究竟具體說了什么?
他...不至于說什么胡話吧?
徐慨站在吏部門口反復想了想。
應當是不至于。
他與三皇子相約“時鮮”用餐,是為賀三皇子親事大定——定了定遠侯許家的嫡長女,據說是位賢良淑德且溫文典雅的姑娘,其父許長印如今外放出去,時任四川承宣布政使司,駐成都府,是京中功勛世家里難得的實權派,待外放歸來,入閣拜相指日可待。
這事兒本就不太下酒,就這么,他能喝醉?
噢。
三皇子自己也拿了兩壺酒來,說是自家酒窖釀造的糧食烤酒,雖不辣口,后勁兒卻足,他喝時無事,喝完坐在原處卻腦子嗡嗡的...
如今怎么回想,卻也無法想起他究竟說了什么。
徐慨在吏部門口磨了許久,終是沉了沉,轉身進了吏部大門。
他在含釧身上花費的時間,太多了。
無論是伸手幫忙,還是思考,還是單純地想念...
這些時間,早已超過,他數年來對某一件事所有的關注。
三皇子賜婚后,接著應當是大皇子。
二皇子的婚事還在圣人的考量之中,大皇子之后恐怕就是他。
封王賜府邸,緊跟著就應當是賜婚。
賜婚...
徐慨緊緊抿了抿嘴唇,再低頭看手上歷年名冊,只覺這一個個簪花小字糊成一攤爛賬,理也理不開,拆也拆不清,反倒叫人心里堵得慌。
含釧清早起來睡了個回籠覺后,倒將這些破事甩到了腦后,只覺神清氣爽——有些事,只要沒說開,就如同生米下鍋沒開火,悶再久,就兩個字兒,沒熟!把沒熟的事兒翻來覆去地想,煩惱的是自己,煩惱來煩惱去,頭發會掉光光的!
含釧拎著菜籃子,帶上小雙兒,牽著小乖,哦不,牽著驢,逛東郊集市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