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釧看崔二的目光十分溫和,“同我之前說的一樣,你的銀子,你的決定,和旁人也沒有關系。”
...
含釧站在馬車旁邊,看內門寬街相連之地,游人如織,環視一圈最后將眼光定在了內門上。
漸漸晌午,天兒熱得很。
鐘嬤嬤上車遮太陽,含釧如老松入定般立在內門口。
太陽直射腦頂門,在含釧快要用目光把內門盯穿前,內門旁邊的小側門打開了一條小縫兒,內膳房掛爐局的常師傅和幾位臉熟的小師傅扶著白爺爺與四喜出來了。
待含釧看清二人的樣子,眼淚一下子涌上來。
白爺爺的后背衣裳全是血!
有的血漬已經干了,有的血漬還濕漉漉的鮮紅的,后背的衣裳都快爛了,幾塊兒布條兒臊眉爛眼地耷拉著。白爺爺瞇著眼睛斜靠在常師傅肩膀上,下巴本就稀疏的白須上也沾著血,頭發亂蓬蓬的,幾根銀絲高高翹起,若不是耷在常師傅肩膀上的指尖還在動,說是沒了氣兒也有人信。
四喜也沒好到哪兒去,比白爺爺稍有些精神,卻也氣若游絲,出氣比進氣多!
含釧抹了眼淚迎上去,對常師傅深深鞠了一躬后,伸手接過了白爺爺,拉提把白爺爺和四喜背上了馬車。
馬兒嘶鳴一聲,踢踏往外走。
白爺爺使勁將眼睛睜開一條縫兒,“釧兒...?”
“唉!”含釧哭著高聲答應,“是釧兒!”
白爺爺擺了擺手,“那群狗日的...”
說話費力極了。
噴出的氣兒讓白須發輕輕發顫。
“那群狗日的...他爺爺我不能認...沒做過的事兒...他娘的北京爺們兒不能認...”
含釧憋著的眼淚一瞬間就砸到了衣襟口,抽了抽氣連連點頭,“好好好,咱不認!誰認誰是王八犢子!”
一路回了“時鮮”,剛將白爺爺在正廂安頓好,徐慨過來了,身后跟著那位針灸和藥理很是厲害的老孫太醫,含釧和鐘嬤嬤在回廊等。
沒一會兒孫太醫出來,面色有些沉重,捻了把胡子,低了低頭同含釧輕聲說道,“...老人家畢竟年歲大了,這算是一個大劫數。掌柜的也是在宮里長大的,您也知道。有些宦官內侍手上是有手藝的,同樣的板子,別人打下去雖也皮開肉綻,卻不傷及筋骨。您家這位老人挨的板子...瞧不上外傷不重,卻是打到內里去的。”
含釧艱難地咽了咽,看向孫太醫的眼神多了哀求,“那如今怎么辦?您只管用藥,千年的人參、萬年的蓯蓉,只要您說,千金百兩,咱都四處搜羅...”
含釧死命含著淚,“師傅立刻就能出宮養老了,我灶屋里還包著他老人家愛吃的魚包呢,您說這...您說這...這不能夠啊!”
徐慨在身后靜靜地聽。
小姑娘聲音壓得很低,沒有嚎啕沒有低吼,卻有不容掩飾的撕心裂肺。
徐慨心尖有點疼。
很心疼,真的,很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