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釧定定地坐著,坐著無意識地笑了笑。
夫妻,真是這世間最奇妙的關系,兩個未有血緣、未有交集的人成為了世上最親密的人,甚至是相伴最久的人——父母會先你一步離開,子女會各自成家立業,手足兄弟在陪伴你度過成長路后也隱退在茫茫的人海中了。
只有夫妻。
從黑發到白首,一直相伴左右。
除了妻,誰也做不到。
真令人羨慕呀。
含釧心里這么想。
隔了許久,燈火“砰”的一聲爆開,含釧被嚇了個機靈,站起身來背對廳堂抹了把眼睛,利落地伸手將桌子收拾了。
二人鬧得不歡而散。
徐慨一連幾日,臉都陰沉沉的,蹲在六部收拾了一支狹窄冷硬的床板將就過夜,小肅回府邸給徐慨拿被褥,守書房的素玉悄聲問小肅,“...爺這是怎么了?前幾天回來便拉長著一張臉,也不說話也不笑...嗯...雖然平時也不算平易近人,但好歹也沒這般嚇人呀!”
小肅瞇著眼看素玉,沉聲問,“聽說什么?”
素玉“嘖”一聲,“肅爺爺!瞧您說的!奴能聽說個甚呀!爺身邊的人,您打頭,往下順,誰嘴巴不是跟縫過似的?便只是探探口風,左右求您疼惜疼惜咱內院幾個當差的丫頭唄!”
小肅松了口氣。
他毫不懷疑,只要主子爺身邊的人走漏了事關賀掌柜的風聲,他們幾個全都不死也得脫層皮!
主子爺對賀掌柜...唉...
小肅埋頭搖了搖,不好說!
素玉推了推小肅。
小肅抬頭正聲道,“不該問的甭問!知道的說您忠心為主,不知道還以為您藏著壞心思呢!主子爺雷霆雨露均是恩典,板個臉就是不高興了?那主子爺若笑起來,您還能跟著開心不成?位置放正,既想要別人多疼疼,自個兒就得著調!”
小肅正經起來也不是個插科打諢的,素玉肩膀一縮,啥也問不出來,徹底歇了氣。
小肅一手攤著湘妃竹涼簟子,一手抱了玉石枕頭,心里頭嘆口氣兒。
還以為能成。
結果還吵翻了。
一個哭,一個氣,自家主子爺當晚上覺都沒睡著,安息香點了一整夜,翻來覆去的,安息香點了一整晚,也能聽見主子爺翻來覆去的聲音。
主子爺為人板正是真板正,說一不二,一根弦,心里頭是知道賀掌柜的身份夠不上正妃,可若真要納了側,主子爺卻也心疼小姑娘。
偏偏人又沒法兒控制,自己繼續是喜歡呢?還是懸崖勒馬呢?
若能像吹蠟燭似的,不想喜歡的時候,一口氣把蠟燭吹滅了,那世間諸人也沒這么難受。
喜歡還是喜歡,想讓自己不喜歡也還是喜歡,可偏偏又不能喜歡。
嘿!
跟個繞口令似的!
小肅再搖了搖頭。
難!
這世上,啥都不難。
舍得力氣便能掙出日子,舍得銀子便能過好日子,只有這男男女女的事兒,可不是力氣和銀子能買來的人。
所以才有那么幾多癡男怨女的話本子呢!
小肅公公嘆了口氣,不知道的還以為這都閱盡千帆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