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賬房的嬤嬤第二天就去鐵獅子胡同找了這丫頭的師傅,說道了此事。
他呢?
他在家愣生生地等了兩天,昨兒個是的確等不住了,傍晚跑到“時鮮”來守株待兔,結果兔子沒逮到,他倒是吃了好幾盤拉提為可憐他,特意制作的甜杏薄脆...
為何他知道拉提是因為可憐他,才做的薄脆小點?
因為其他桌都沒有。
因為拉提來上菜的時候,眼神里有藏不住的憐惜。
這丫頭,是做什么事兒,一點兒沒想到他。
不僅壞事想不到,好事也想不到。
這習慣剛剛糾正過來三分,被曹家這么一打岔,一下子又打回了原型。
徐慨心頭悶沉,聲音壓了壓,“別忙活了。”
抬頭看了眼含釧。
氣色看上去還行,也沒瘦,也沒見眉眼中有郁氣。
還行,應當還挺舒心的。
不過想一想也是,曹家鋪了萬兩白銀找這個姑娘,如今機緣巧合之下終于找到了,怎能不偏疼?
猜是這么猜測,可心里仍有些不放心。
“曹家怎么樣?”徐慨言簡意賅。
含釧低頭想了想,抿唇笑,“挺好的。”不由自主地笑起來,“祖母和善,哥哥暖心,家中人口不多,處事簡單。”想起那兩個牌位,含釧眼神暗了暗,“...只是父親與母親在十年前墜崖身亡,我頭上那個疤就是馬車跌落山崖時磕到石頭造成的...記不住之前的事,恐怕也是磕到頭的結果...”
徐慨伸手摸了摸含釧的頭,聲音逐漸柔和起來,“我找來找去,尋來尋去,卻沒想到你的親人,原就在咱們隔壁。”
含釧拿圍兜子擦了擦手,也笑起來,“誰說不是呢?翻來覆去地找,還去山東找也沒有一丁點線索。”突然想起什么來,“我見到當初簽字畫押把我賣到宮里的那對夫婦了!上次他們受了刑遭了罪,心里絕對不對,連夜逃到了雍州。哥哥一個晚上便把那兩人捉了回來,拷問了許久,剁了...”
含釧止住了話頭,剁手這種血腥事兒,就不用給徐慨說了吧...
免得徐慨認為曹醒是帶著漕幫惡習、殺人不眨眼的盲流子。
含釧話鋒一轉,語氣真誠,“這幾日著實是太忙了,忘記同你說了。往后我有任何事,都一定記得跟你匯報。”
約莫是小姑娘認錯的態度太過真誠,徐慨難得地笑出聲,終于舍得搬了兩個竹凳子,和含釧面對面地坐在灶臺邊上。
灶上的火還沒熄,火苗子忽明忽暗,傳出一股好聞的柴火香。
火光旁的小姑娘,眼神里藏著水,清清澈澈的,半點雜質都沒有。
徐慨為何喜歡含釧?
他問過自己很多次這個問題。
后來看到含釧那雙狹長上挑的眼睛,他有些明白了。
從掖庭出來里廝殺出來的姑娘,很少很少會有人眼神如此澄澈,心境如此干凈真誠。
真誠地做事,真誠地做人,就像她手下制出的菜品,真真切切地,不摻雜一絲水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