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真、這樣純的一個姑娘,竟是曹家人?
就像一窩狼崽子里生出了一只白兔子,一大簇劍竹里生出一支脆生生、白嫩嫩的小竹筍。
徐慨一邊搖頭,一邊無可奈何地笑起來。
當真是世事弄人,造化弄人。
“你笑什么呢?”含釧伸出手烤火。
徐慨先是搖頭,后來想了想,仰頭輕聲道,“你...了解曹家嗎?”
含釧愣了一愣,
徐慨換了種說法,“你了解曹醒多深?”
說起一直很推崇喜歡的曹醒,含釧彎了眉眼,“哥哥很好,性情平和溫柔,常年掛著笑,幾乎不大聲斥責或是色厲內荏。相貌也好,你看出來了嗎?我同哥哥有五六分的相似,特別是嘴邊的梨渦!我的在左邊,哥哥的在右邊,我們笑的時候才會出現!”
小姑娘眼睛亮晶晶的。
徐慨知道她一直有多向往家,與家人。
徐慨點了點頭,沒反駁,側頭想了想,輕咳一聲道,“曹醒其人,為人滴水不漏,在京中八面玲瓏曹公子的美譽。來北京城里不過短短半年,便將京畿漕運使司經營得有聲有色。如今的漕運使司年愈六十,家中老妻一直想回鄉落葉歸根,眾人皆猜測,曹醒將會是下一個京畿漕運使司的三品大員。對了,曹醒幾歲來著?”
含釧不假思索答道,“還未到二十四。”
徐慨眼風掃了眼含釧。
含釧不由自主地縮了縮肩膀——自個兒錯事在先,再見徐慨,確實有些心虛氣短呀...
“二十四五歲的漕運三品大員,風評贊譽極佳,交往之人無人說他不是,又有天下漕幫背書,且去年曹家非常懂事地捐了十萬兩雪花銀給朝廷疏通河道。”徐慨做了個總結,“曹醒前途可謂是不可限量。”
含釧與有榮焉地點點頭。
自家哥哥前途不可限量,自然是好的呀。
徐慨話鋒一轉,“可這樣的人,與你口中的性情平和溫柔、遇事掛笑,絲毫不沾邊。”
徐慨頓了頓,“你知道曹家是怎么起家的嗎?”
漕運怎么起家的?
涉及利益的生意,總歸是不好做的,利益越大,越是腥風血雨。
徐慨面色微凝,“德祖皇帝,也就是我的曾祖父即位,斥巨資修繕大運河,那時的運河甚至還未通到山東。曹家當初只是江淮地帶的磚瓦匠,應詔修繕運河,曹家祖輩性情剛毅,且頗為仗義,在堤壩上漸漸打出了名堂,堤壩上做工的勞力都愿意跟著他混,修一處堤壩,他便集結一眾勞力,五年間,江淮地區運河河段打通,他手下有了三五百人的追隨。”
這段發家史,薛老夫人和曹醒沒同含釧說過。
準確來說,還沒親近到這份兒上?
雖是血親,可一隔十數載,相互間的接觸和親近總是需要時間的。
含釧手撐著下巴,靜靜地聽徐慨向下說。
“三五百人的追隨,可干事,卻不可干大事。且追隨者均為體壯義氣的勞工,多的是一把子憨力氣和掛在嘴邊的兄弟仗義。曹家祖輩便扯了‘漕幫’的大旗,一個碼頭一個碼頭地打,設下民間的‘鈔關’卡口,向來往的船只收取運送貨物價值的一定量錢財。”
此樹是我栽,此路是我開,要想過此路,留下買路財...
含釧腦子里突然迸出這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