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頭烤紅柳枝羊肉串兒,含釧那頭又烤馕餅。
曹醒湊近看,笑道,“這玩意兒我見過。北疆過來的人身上常常揣這個當做口糧。他們口音太重了,我聽懂叫做托咯西馕。”
走過南,闖過北的漢子是不一樣!
托咯西馕都知道!
含釧還是吃過拉提做的馕餅后,又在醒世迷夢錄里翻翻找找好一會兒才知道的。
含釧給紅柳枝羊肉串撒了辣椒粉、孜然粉、一層薄薄的粗鹽后遞了一串給曹醒。
“哥哥你嘗嘗看,祖母不樂意吃羊肉,叫咱們烤了別叫她,她自個兒回屋喝魚片粥去。”
曹醒就著紅柳木枝咬了一口羊肉。
唔。
肉質好,手藝也好。
肉一點不膻,甚至有種淡淡的果木香,烤制的火候也恰到好處,外皮的油脂焦脆,里面的肉鮮嫩多汁,一口咬下去,辣椒的辣、孜然的香、摻雜著復雜香味的奶香一下子在嘴里迸裂開來。
曹醒笑道,“妹妹的手藝真的不錯,北京城吃羊肉,最愛的便是清湯涮鍋,蘸上香噴噴的芝麻醬。這濃墨重彩的烤羊肉串兒,與眾不容,是北疆的味道。”
“您去過北疆?”含釧啃了口馕餅。
曹醒斂了斂笑,隔了許久才說,“算去過吧。很久之前的事兒了。”
曹醒談興不高,含釧自然也不會追根溯源。
兄妹兩埋頭吃肉,一起解決了一整只馕餅、二十來串紅柳羊肉串兒后,曹醒背著手去漕運使司加值,薛老夫人歇過午覺,便叫上含釧說出門轉轉。
薛老夫人從不拘著含釧,也沒那起子大戶人家做賬拿喬的模樣,逢天晴日好,老太太也是個閑不住腳的,牽了馬車,帶上含釧出門耍。
咳咳。
說是耍,不如叫報復性購物。
賣玉器的琳瑯齋、賣金器珠寶的賴記鋪子、賣泥人賣瓷器賣木材賣山地...
沿著寬街走,看的東西越發奇怪了...
“京城的玉還挺有意思的,種水都還不錯,卻喜歡雕東西...什么福祿壽、八仙過海、五子登科...”
薛老夫人挽著含釧笑呵呵地轉悠,“咱們江南不一樣的,種水好的東西,哪個師傅都不敢下刀子,害怕做毀了去。”
“京城達官貴人多,凡事都要講個寓意彩頭。”含釧笑盈盈地回應,“就像咱們做菜,講究好事成雙,您可吃過單菜的桌席?”
薛老夫人癟癟嘴巴,“窮講究!”
含釧笑起來。
京城是講究,最講究的人分兩種,一種是位子爬得特別高的,一種是位子尷尷尬尬不上不下的,前者是就算自己個兒不講究,也有旁的人幫忙講究。
后者是太把自己當人看,太不把別人當人看,為了講究而講究。
就像先前在掖庭,有些個位份不太高的小主,叫菜時姿態特別高,張口便是海參翅肚,吃得精光,下人卻說菜咸了淡了、不合口味了...
走著走著便走到官牙跟前來了,里面鬧鬧哄哄的,一派喧囂,不知在干嘛。
薛老夫人伸長了脖子往里瞅。
咳。
無論是北京的老太太,還是江淮的老太太,天下間的老太太約莫都有個共性——愛看熱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