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含釧看著薛老夫人邁著堅實的腳步,義不容辭地往里沖。
含釧嘆了口氣趕緊跟上。
不進廳堂還好,一進廳堂,喲嚯,烏泱泱的全是人頭。
還沒正經進去,便被一個還沒留頭的小崽子攔住了,見這一眾女眷衣裳料子、氣度都不凡,笑呵呵地打了個千問福,“您幾位要買宅子呢?”手往里戳了戳,“您瞅瞅,好宅子吸人,漫山遍野都是各大府邸的管事,好容易開出一套品質上佳的宅子,京城里頭達官貴人都想買...”
說著話,就是不讓進。
薛老夫人身邊的童嬤嬤看了眼那崽子,“是,在官牙里買宅子,難不成還有些個什么忌諱?”
小童咧嘴笑起來,露出大大兩顆門牙,“聽您口音,不是京城本地人家吧?自是有忌諱的!挨皇城近的好宅子,就這么些個,要不是圣人賞下的,要不是祖上傳下的,都是金貴東西。您瞅瞅,如今幾位皇子哥兒宅子在哪兒?一個在后海,一個在香山,一個在東堂子胡同,個頂個兒的遠!龍子鳳孫們尚且得不到離皇城近的好宅子,你自個兒想想有沒有甚忌諱?”
廳堂里喊價喊得如火如荼的。
薛老夫人手心里都冒著汗,笑了笑,“那小爺您說說這規矩,您說規矩,咱照辦。”
小童趕忙又福了個千兒,“您折煞我嘞!”
再抬頭,笑得狡黠,“真正的好宅子,都是皇家放出來賣的。若是單賞了哪家,便意味著冷了另幾家,不合適。故而將這宅子放在官牙里,由朝廷派人來作監督,定個最高價,定個喊價,一炷香的功夫,想要宅子的人家派個管事來叫價,價高者得,公平公正又公開,誰也不能說皇家偏頗了誰。”
這分明是皇家想出的甩鍋的招兒...
縱然是高高在上的皇家,也得做好各大世家的平衡。北京城的老姓都不愿意出京,大家大族分家更是比登天還難,府邸里的人口只會越來越多,原先兩進的宅子、三進的宅子一定不夠住,不夠住就要換,有些排面的人家是不能接受換到邊緣地帶的,可皇城中心就這么大點地兒,你買了,他買不著,這就鬧得很難看了。
叫價,價高者得,這法子還挺好。
不僅能甩鍋,還能賺銀子。
京城世家之間相通,各家有幾斤幾兩重,各家都清楚,搶個宅子也是要權衡利弊的——比如,英國公府出價喊到了八千兩,勇毅侯府喊個八千二百兩,這擺明了是打英國公府的臉面。家里頭勢力弱些,或是當下有事要求人的,自然就退讓了。
含釧暗地里點點頭,心里在想她做生意,啥時候能用到“叫價”這一招,她啥時候就算是真成功了。
廳堂里沒一會兒價格就飆到了四千五百兩了。
薛老夫人有點緊張,面上險險克制住了,“如今這是喊了多久的價了?”
小童笑瞇瞇,“香剛點上呢!底價是三千兩,估摸著能飆升到一萬的賣價。”
薛老夫人揚了揚下頜,心里有了底兒,轉頭看向童嬤嬤。
童嬤嬤知機又懂事地拍了拍衣裳裹著的荷包:錢帶著呢!
薛老夫人笑意盈盈地問那小童,“既是已開,如今還能再進人嗎?”
小童抽出一塊木牌子,上面赫然寫著“出價驗資一千兩”,,笑道,“京城臥虎藏龍,咱就算是做這門子生意的,也保不齊哪位貴人都認識。驗個資,您存一千兩銀票在咱這兒,您若買上,這一千兩便充作房款,您若惜敗,這一千兩原數奉還。”
嗯。
這也能理解。
萬一有些搗亂的,沖進去,一頓亂喊價,擾亂價格,豈不鬧心?
童嬤嬤抽了十張大銀票,從小童手里換了支特制的竹簽子,小童手圈成圈子,“咻——”地吹了口哨,一個二三十歲的男人過來將童嬤嬤帶進去。
小童態度恭順地福了身,“您若想歇腳,便請上得月樓一邊喝茶一邊看情況,您若還想逛逛,待一炷香后,咱將您府上的嬤嬤安安全全送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