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個自小在被庇護與偏愛中長大的姑娘。
張霽娘。
她竟還有臉,出現在京城姑娘家的社交場合?
含釧偏頭看向不遠處的東南角,桃花開得正盛,重巒疊嶂,如云朵一般的粉色點綴在假山石上,夫人太太們正圍坐一塊兒吃茶斗棗。富康大長公主坐在外圍,與一個戴著赤金云紋流蘇簪子的老婦人說著話。
齊歡適時湊過頭來,低聲道,“...富康大長公主前些時日去哭了皇陵,宋太后在旁勸了兩句...正逢西北西瓊部落被屠族,前朝和親的固安郡主如今生死不明,宮里好似有意想封張霽娘為縣主...”
含釧心頭一驚。
什么意思?
原先和親的是藩王所出的郡主,郡主生死不明,她知道曹醒與徐慨等人遠赴北疆所謂何事,如果當真是為重新結盟,再出一個宗室女和親,也不是不可能。
如果宮中當真是如此打算,如今放任張氏,倒有幾分回光返照的意思。
齊歡側耳再道,聲音輕飄飄的,“這些消息還未公開,摸不清張家是否猜到了。”
張霽娘一番話聲音不大不小,姑娘們的目光紛紛轉了過來,一下子靜謐了下來。
當“嘎嘎嘎”的聲音消失了,含釧一下子還有些不習慣。
含釧揉了揉耳朵,緩緩站起身來。
張霽娘斜著下頜,目光輕蔑地看向含釧,“怎么著?見到我,很驚訝?”
含釧靜靜站立,未置一詞。
張霽娘譏諷地勾了唇角,“一早同你說了,我是什么身份?你又是什么身份?就算你在官牙那次占了上風,宮中內廷不也沒對我作甚嗎?甚至你那不成器的哥哥,還被外派到了別的地方...”張霽娘抿嘴笑了笑,“確實沒想到,會在這兒再碰到你。”
環視一圈,笑道,“也不知你來是給這席面做飯的呢?還是做清掃的呢?”兀地提高了聲量,“大家伙的,還不知道吧?這位曹家的姑娘,姓賀,父親是入贅的,父母都死得早,她從小就被拍子賣進宮里去,伺候人!做飯!如今又在京城開了家食肆,故作神秘,開了家誰都能去的食肆。”
“一個身份低賤的庖廚,如今改頭換面了,也配與大家小姐們坐在一處?實在是臟了這里的凳子!”
有幾個小姑娘跟著張氏的言語,把眼神放在了含釧身上,方才沒注意,如今詳細看看,倒是驚了一驚。
這張臉...
算是北京城的大家小姐里,數一數二的樣貌了吧?
便不自覺地往后退了退,手掐著帕子掩住了口鼻,竊竊私語道,“...我說怎么聞到一股油煙味呢?癥結原是在這處。”
“他們說,衣裳上沾染的油煙味是消除不了的,一輩子都要帶著...”
“看相貌,倒是看不出做了這么多年伺候人的下人呢...”
女孩們的竊竊私語,顯得刻薄又惡毒。
齊歡蹙了眉頭,心火頓生,正欲開口,手腕卻被含釧一把拉住。
含釧目不斜視地從張霽娘身邊擦肩而過,如同想起什么似的,堪堪站定,開了口——
“鳳鳴胡同的風景還行,只可惜呀,你們家沒錢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