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入四月,北京城不冷不熱,極為舒適,街上姑娘兒郎們紛紛脫下厚厚的夾襖,換上了輕薄的衫裙,姑娘們向桃樹、梨樹、李樹、杏樹借來粉桃色、月白色、玫紅色的花兒戴在頭上、別在衣襟、做成漂亮的干花佩裙擺上。走在街上,人花如織,很讓人飽一些眼福。
也有些小姑娘另辟蹊徑,簪上皂角葉,傳說可避瘟疫,驅逐瞌睡蟲。
含釧給小雙兒簪了一脖子的皂角葉,還是看到這小胖丫頭趁清掃內間的時候,靠在八寶柜上睡大覺——由此,含釧深刻領會了何為“人定勝天”。
立夏時節,薛老夫人帶著含釧走了幾家人戶,收斂了七家的茶葉,烹來侍奉親人,俗稱“七家茶”。
含釧家里大大小小這些事兒都寫在了信里,漕幫兄弟送來一封曹醒寄過來的信,含釧便又托漕幫兄弟寄出去。
曹醒的信,時時未曾斷過,總是風花雪月,透著一股公費游山玩水的愜意。
含釧憋著笑給薛老夫人念,“...邊陲風大,黃沙漫天,紅柳枝羊肉串別有風味,只是烤馕餅嚼不動,很是餓了些時日,幸得余大人傾囊相助,日日送來三五米面方可飽腹。”此處略去曹醒一千八百字對北疆飲食的抱怨;
“...讀萬卷書行萬里路,邊陲既見長河落日,又見風卷萬里沙,承蒙余大人款待,盡東道主之誼帶吾行五人至部落盆地、先賢故地、官衙舊地。”此處略去一千五百字對北疆風土人情的高度評價;
最后,來一句經典收尾,“慨萬事安好,體壯如牛,勿念!”
每封信都是這樣的結尾。
“勿念”二字寫得大一號,看出是真的希望含釧“勿念”徐慨那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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含釧忍笑,薛老夫人也笑,笑著又嘆了嘆,“你哥哥從來就這樣,外面再苦再累,寄回家的信也盡是好處。蠻荒野夷,豈全是好處?”
咳咳。
含釧是看出來了,在薛老夫人眼里,江淮以北皆是遙遠的北方,江淮以南皆是流放罪臣的野地,江淮以西是荒無人煙的蠻夷,江淮以東,嗯...是一大片海。老太太還是沒喪心病狂到去黑一片海。
這老太太哪兒都好,唯一不好的是,在她老人家的認知里,江淮是一切人事物的中心。
含釧抹了把汗,笑著把信疊好,與往前的十來封信整整齊齊摞在一處。
“等信有這么高,哥哥也該回來了吧?”含釧比了個高度。
薛老夫人笑著點點頭,“等他回來,咱們一家子回江南祭祖,我親自動筆,把你的名字重新寫在族譜上。”
.....
四月初八,浴佛日。
老太后信佛,這個日子,照慣例是一定要大辦特辦的。
往年這時候,老太后會出宮至云能寺上香禮佛,邀上幾戶北京城的名流世家在云能寺結彩棚、設香案、供奉五香糖水,行一場莊嚴肅穆的龍華會。
嗯,對外命婦而言,這個機會異常珍貴,往前宮宴或是除夕請安,皆為地位尊貴的皇親國戚才有資格進宮。“龍華會”卻是朝堂外命婦們難得的、就算沒有爵位傍身,也可出現在老太后跟前的機會——特別是對家中有待嫁姑娘的府邸,更是珍貴。
老太后素有賢名,在前朝風云詭譎的后宮爭斗、在鄭貴妃的碾壓傾軋中,不僅將當今圣人撫育長成,更是賢惠慈悲地撫育了先皇長子福王,又在先皇死后,朝堂一團亂麻的情況下,頂住壓力拿出傳位詔書,將當今圣人一手送上了寶座,將兒子推上寶座后,老太后對外擬定內閣輔臣,輔助幼主;對內安插福王與富康大長公主兩個宗室收權握權,把權力當作風箏,把線平穩無誤地交到了幼子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