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暄嘛,總就是那么幾句話——“最近身體怎么樣呀?”“還行吧,吃得了睡得了”;“近來心情怎么樣呀?”“還行吧,不高興也不頹廢”;“近日可有什么東西欠缺呀?”“夠用夠用,啥都不缺,都挺好”...
反正就是衣食住行、吃喝拉撒,全問一遍。
問完之后,就陷入了尷尬的沉默。
薛老夫人端起茶盅,啜了口茶,有點端茶送客的意思。
那次她拿話將了含釧之后,薛老夫人待她們,就沒往日親厚了...
余嬸娘手交疊在大腿上,指甲扣進肉里,約莫有些用力,指甲殼下面的肉都白白的了。
含釧在旁邊冷眼旁觀,暗忖著,余嬸娘也不太像那等阿諛奉承之輩。
若是要著意奉承,這點辰光,換個人能說完一出折子戲。
含釧低了低頭,感到余嬸娘的目光移向了自己身上,果不其然,下一句就聽見余嬸娘又尷又尬地訕笑。
“有些時日不見釧兒,瞧上去比先頭倒是開朗了許多呀。”
咋就從她黑黢黢的腦頂毛,看出她開朗了?
含釧暗自心中腹誹,抬起頭,笑瞇瞇道,笑道,“家宅和睦,長輩慈祥,同輩愛護,仆從忠誠,這人的氣色自是越來越好,行進言語間自是越來越敞亮的。”
余嬸娘連忙點頭,笑著迎合,“是是是,是您說的這個道理。”眼風看了眼薛老夫人,攥了攥手里的帕子,再笑道,“聽說,這幾日老夫人帶著釧兒出了好幾趟門,又去英國公府,又去太后娘娘舉辦的龍華會,釧兒自是長了見識的,約莫是因結交了好些投緣的手帕交,這才瞧上去心緒舒暢、氣色也好的。”
含釧笑了笑,“確是長了見識,也確是結交了投緣的手帕交,嬸娘說得一點兒沒錯!”
余嬸娘目光灼灼地看著含釧,等來等去,卻沒等來下一句。
然后呢?
然后呢?!
這么坦率地承認之后呢!?
不應該順著接下去,下次出門也會帶上藏在閨中的姐姐嗎?
哪有姐姐還沒出門交際,妹妹就天天出門耍的道理?
才到京城來,地皮沒踩熱,老太太不帶著含寶出去交際,尚且情有可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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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處處都有帖子拿,北京城有些名望的世家都和曹家有了交集,甚至那高不可攀的國公府、尚書府、還有御史家,哪一個和含釧這丫頭沒點交情!?整日去了這家去那家,約了這個約那個,含釧那丫頭倒是玩得不亦樂乎,她們含寶呢?含寶就合該天天困在府里,誰也不知道,誰也不認識?!
含寶都快十七了!
放在哪兒,都是大姑娘了!
當初沒在江淮定親,跟著老太太上京,不就是希望在北京城里找一個體面的王公貴族嫁人嗎?
如今,老太太找回了親孫女兒,就把含寶丟一邊兒了!
天底下,哪兒來的這個道理?
余嬸娘抿了抿唇,等了半晌沒等來含釧的后話,埋了埋頭,嘴角扯出一絲苦笑,“...釧兒與寶兒,本是一家子的小姑娘,原該是處得最親密的。可惜嬸娘身子骨太弱,你姐姐便哪兒也去不了,一心照顧我...嬸娘這心里總是有愧的...”
說著便有些嗚咽,眼角沁出淚意,拿帕子虛掩了掩,“含寶說到底也是十來歲的小姑娘,咱們十來歲的時候走親戚、串門子、跟著父親母親吃吃喝喝,我是個不中用的,什么也給不了含寶。釧兒,你是血親妹妹,往后總得要想著你姐姐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