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釧站起身來,目光居高臨下,“偏偏你一邊懷念亡妻,一邊重新娶妻生子不亦樂乎,將所有的罪過都怪到同為受害者的他人身上,將你所有的怨懟與野心全都栽誣到你對亡妻的所謂‘情意’上!我才呸呢!你算個什么東西!當了你早亡的結發妻子,還要當你背信棄義、毒殺東家的由頭和借口!若你發妻九泉之下有靈,必當恨不得再死一次!”
又當又立,所有的過錯都是別人的,自己的反擊與報復都師出有因...
這種人,兩個字,“懦弱”。
再兩個字,“愚蠢”。
含釧說得陸管事七竅流血之下的那張臉漲紅一片。
薛老夫人捂住胸口,隔了一會兒才從獨女身亡的舊傷中緩過來,看向陸管事的眼神復雜而悲痛,“...你的妻子死了,我的月兒也死了,孫女被拐子賣進了掖庭,十余年不見天日...醒哥兒和我這老婆子相依為命這么久,你可曾見過哪一年除夕,我與醒哥兒是歡歡喜喜度過的!?你可曾見過哪一年掃墓,我是瀟瀟灑灑全身而退的!?你又何曾見到我和醒哥兒放棄追查沉鹽事件了?!”
含釧伸手握住薛老夫人的手。
薛老夫人的指尖冰冰涼。
含釧再看那陸管事,目光狠戾,陡生出沖天的怒氣。
該死!
此人該死!
如此歹毒的心腸!
如此縝密的計劃!
若非今日她錯拿茶盞,喝出了不對!
若非拉提天賦異稟,找出了苦杏仁!
老太太...老太太豈不是日復一日地喝著這毒藥!
苦杏仁生吃過多,將形成緩慢中毒,到最后一天,中毒者將突然暈倒、呼吸因難、昏迷,最后麻痹而死!
她是掖庭出來的,食物萬物相生相克,這是膳房學的第一課!
她...她差一點就失去祖母了!
含釧后怕地看了眼薛老夫人,再看渾身無力趴跪在庭院地上的陸管事,惡從心中起,一把將杌桌上的茶盅拂落,只聽“噼里啪啦”清脆的碎裂聲!
她要他死!
含釧張了張口,突然看見了在地上碎成小塊兒的紫砂茶蓋。
等等。
等等!
陸管事怎么知道這樣嚴密的計劃?
他雖是灶屋管事,卻瀆職無能,又豈會知道如何榨取苦杏仁汁水?如何浸泡紫砂茶蓋?如何神不知鬼不覺地利用水汽完成投毒?!
不對不對!
含釧突然想起很早之前,她到灶屋準備揭開砂鍋蓋子時,陸管事一把沖出來將那支砂鍋蓋子打碎的行徑!
含釧瞳孔猛然放大!
砂鍋蓋子!
陸管事!
投毒,很早就發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