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對含寶做什么了!”
余氏用盡力氣開口,聲音嘶啞得像是破掉的鼓面,“含寶和五爺什么都不知道!什么苦杏仁!什么紫砂蓋子!什么陸管事!全都是我一個人所為!憑什么五爺為你們出生入死之后,還只是一個小小管事?你們卻什么時候想將我們丟開,就可以毫無代價地丟開...我想不通!想不通!想不通!大家都姓曹,為什么你們才是這個家的主人!我們卻只能成為這個家的陪襯!”
余氏手筋腳筋、手骨腿骨俱斷。
含釧讓孫太醫配了藥,給余氏灌下,至少不能讓余氏此刻死掉。
含釧執起燭臺,看向余氏,余氏的臉上浮現出一種奇異的,猶如回光返照般,不正常的潮紅。
“嬸娘大義!”
含釧放下燭臺,擊節贊賞,“背了所有的罪孽!認了所有的過錯!真是個讓人敬佩的女人。”
余氏覺得自己應該渾身疼痛,可她靜下心來仔細尋找,身體卻一絲痛感都沒有,她抬頭看向含釧,顧不得身體的奇異,提高聲音,“你不必激我!你將含寶放了,將我是殺是剮,都悉聽尊便!”
悉聽尊便?
看著一貫哭哭啼啼、柔柔弱弱的余氏,如今也是一副貞潔大義的模樣。
含釧有些感慨。
父母之愛,倒是不分好人與壞人的。
無論是惡貫滿盈的壞人,還是慈悲心腸的好人,待子女,卻都是滿身滿心,全心全意。
可惜呀。
用錯了地方。
父母之愛,若當真計之深遠,便應當教子向上向善向好...
而不是帶領子女,像臭蟲一般蟄伏在華服錦衣之下...
含釧手一抬,黢黑的夜色中,水芳低著頭,手里捧著箱籠,“砰”的一聲,箱籠被砸在地上,泥塑、桑蠶絲絹帕、土偶...散落一地。
余氏頓時面色煞白!
含釧笑了笑,“你說小叔不知道?他如今已經在京郊后等候著了吧?只待曹家掛上白花、披上麻衣,他便會像一個英雄一樣沖出來,成為引領曹家的新的領頭人吧?”
含釧笑意沉了沉,低聲道,“就像十年前,在我母親死后,小叔叔斷了一只手,血肉模糊地出現在江淮碼頭那樣?”
余氏猛地抬頭,眼中精光大閃,許多情緒交織在一起,一開口卻被融合成這樣一番話,“無憑無據之猜想,你如何敢說!?我縱有千般錯萬般不好,你小叔卻是扎扎實實為漕幫鞠躬盡瘁死而后已的!什么十年前!什么沉...”
“閉嘴吧!”
含釧高揚聲音打斷了余氏后話,“你女兒!曹含寶什么都說了!”
余氏喉頭一堵,眼眸明暗交錯,不由自主地往后靠了靠。
剛剛的廳堂...
含寶的聲音...
含寶說什么了來著?
“...我什么都說了!求求你!求求你!不要對我用刑!”
什么都說了...
含寶說了什么!?
含寶又知道些什么!
余氏艱難地吞咽下一口唾沫,她一時間竟無法確認——含寶當時還小,她與曹五商議時都避開了女兒,可萬一含寶在熟睡中聽到了一言半語呢?萬一含寶聰慧,在偶然間發現過什么蛛絲馬跡呢?
賀含釧動刑了啊!
動刑了!
含寶是她捧在手心里長大的孩子!
從小到大,連油皮都未曾破過一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