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舊二更合一)
含釧見固安縣主認真呼氣的樣子,不覺抿唇笑起來,心里那口氣也默默松了松,隔了一會兒方輕聲道,“嫂嫂,用完晌午,我能去左家看看三娘嗎?”
固安縣主埋著頭,吩咐人拿了一壺烈酒來,蘸上棉紗幫含釧擦了擦手指尖。
烈酒濃烈嗆人的味道沖鼻。
含釧聳了聳小鼻頭,固安縣主看著便笑了,轉過頭放下棉紗,聲音溫溫和和的,“去吧,嫂嫂陪你一起去。”
又頓了頓,固安縣主一邊拿木塞子堵住烈酒壺,一邊神色如常道,“只是,這世間呀,凡事講究個緣,人生走向何處、怎么走、和誰走?都是天定下的。旁人多說無益,甚至有惹人討嫌之疑。”
固安縣主把酒壺遞給貼身女使千尺,再看向含釧莞爾一笑,“咱們小串串一向聰慧明理,這些粗理自是懂的。”
含釧像被看穿一般,低了低頭,一眼看見指尖上被烈酒泛得發白。
...
左家也不是頭一回去了。
固安縣主著人送了帖子,過了晌午就帶著含釧去了左家,左家夫人喬氏在大門口迎,一見固安縣主便迎了上去,面色看不出喜怒,卻一手抓住固安,一手抓住含釧,聲音有些急切,“...好孩子,快去看看你姐姐吧。自從上次回來,那傻孩子便跟失了魂兒似的,吃喝倒正常,卻總是不說話——你是知道的,你姐姐素來是個大咧咧的性子,何時這樣過!?偏生...偏生...”
喬夫人壓低了聲音,“偏生昨兒個那尚家來為廣德伯提親!直愣愣地就來了!實在是太奇怪了!”
喬夫人一邊說,眼色一邊認真地落在含釧臉上,似是在等著含釧說出實情。
含釧臉色有些發紅。
固安縣主微不可見地上前一步,擋在了含釧跟前,笑盈盈地牽過喬夫人的手,親親熱熱地開了口,“...一路過來,您府上的紅芙蓉開得可真好,又大又顏色又正,正巧過來同您討一份香料譜子,您若便利便告訴我,若不便利便送三四瓶可好...”
固安縣主牽著喬夫人的手,帶著她朝前走,一邊說一邊扭頭同含釧打招呼,“小丫頭片子一塊兒頑,跟著我們作甚?三娘的屋子找不著在哪兒?”
含釧如釋重負,再同喬夫人福了福,便隨著女使往東邊走。
甫一進左三娘的屋子,便見好大一盆碗蓮,里面放了三四尾小魚兒肆意搖曳,鵝黃色的尾巴撫弄在粉嫩的蓮花瓣上,很有閑情逸致。含釧穿過屏風,便見左三娘木愣愣地坐在窗前,壓根沒聽見含釧進屋的響動。
“三娘——”
含釧輕聲喚道。
左三娘空洞的一雙眼轉了過來,待聚焦看清是含釧后愣了一會兒,呆板的面色漸漸有了動靜,雙眼一紅,囁嚅著張了嘴,“釧...”
聲音有點啞。
左三娘再喚,“釧兒...”
第二聲就大了許多。
含釧有點心疼,忙上前一步伸手攬住左三娘的后背,讓小姑娘的臉埋在腹間,一點一點拍著她的背,含釧沒說話,等了一會兒便聽見小姑娘壓抑又悲戚的哭聲,哭聲越發漸大,左三娘環抱住含釧的腰,把臉露了出來,一張臉上淚水漣漣。
“釧兒...十五天...他不喜歡我...”
左三娘話語里哭腔比字句大,“十五天,權衡了利弊,考慮了分寸,才終于下了決心...甚至都未曾事先與我母親通個氣,直接請了媒人來提親...”
含釧喉頭有些澀,一點一點撫過左三娘的頭頂毛。
怎么說呢?
這世間,不是每一份心意,都可以得到妥善保管、珍而重之的。
很多時候,情意注定是要被辜負的。
就像張霽娘對三皇子。
只是左三娘運氣更好一些,遇到了尚有風度與氣量的尚元行;只是左三娘也更有分寸一些,未曾像張霽娘那樣,飛蛾撲火,引火燒身...
含釧輕輕道,“...船是怎么沉的?現在能告訴我了嗎?”
左三娘哭著抬起頭,雙眼被洗刷過,很清澈也悲傷得很動人,她茫然地搖搖頭,“...許是我選錯了船...我和七翠劃到了湖心才看到船底有個拳頭大的洞...這個時候還說船做甚?我可是自始至終都沒怪過你家的船!”
含釧想,自己此刻的表情必定很奇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