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來十個曹家,也撐不起。
固安縣主看含釧神色蔫蔫的,再看桌子下橘貓小咪繞著椅凳角蹭,這才多久?小咪就長成了巨咪,肚子能耷拉到地上,體型碩大,甚至會躥出府到隔壁“時鮮”和賬房鐘嬤嬤那頭禿驢小乖一別鋒芒!
固安縣主伸手將巨咪撈起來,擼了擼巨咪的下巴頦,巨咪瞇著眼發出舒服的“咕嚕嚕”聲兒。
小姑娘情緒再不好,該說的話也得說完。
否則,妹不教,嫂之過——她冷眼看了看,整個曹家也就她能好好教一教了。
薛珍珠老太太重視的是個人技能教育,什么練字兒、馬術、庶務、打算盤...這些,小老太太倒是很上心。
自家夫君是個沒指望的,左看妹子左臉漂亮,右看妹子右臉好看,甚至從下看,都覺得自家妹子鼻孔長得很完美。
實在是...無原則無底線。
固安縣主清了清喉頭,把話說完,“那位王美人的底細,我們還在查,若真是憑空出現的,那她運道也太好了。若不是憑空出現,她背后有誰?指望依靠她干點什么事兒?這都與咱們息息相關。”
固安縣主聲音淺了淺,“宮里頭,順嬪娘娘是個萬事不操心的性子,她能活下來全靠圣人的照拂。老四不僅僅在前朝,在后宮也要做布置——在前朝,他比老三、老二得用,可在后宮,老三和老二有天然的優勢...”
勝負,往往是在不經意間決定的。
老四其人,為人板正,說好聽點是一派風光霽月君子之風,說難聽點就是清高。
順嬪在內宮不善經營,甚至在前幾年有仰仗曲貴妃鼻息生活的意思。
這兩年,老四功勛突出,順嬪與曲貴妃的關系隨之遠了很多,之前依賴曲貴妃獲取消息的渠道是徹底斷了,如今的順嬪在后宮中就像瞎了眼的貓,連帶著老四多了一個巨大的短板。
既然是短板,就要想辦法補齊。
否則,一船的人,都要翻。
固安縣主抿抿唇,輕輕拂過眼前小姑娘的鬢發,輕聲道,“既是自己哭著喊著要嫁的,就該立起來,老四想不到的,你要想到。老四做不到的,你要做到。勢均力敵的婚姻,才可長長久久。”
固安縣主看小姑娘愣了愣,不由得笑了起來,“甭聽你哥哥的,什么小姑娘安安分分、快快樂樂就好——我若是安安分分,逆來順受,不僅我沒命,他也沒命,又談何十余年苦盡甘來,與爾終成眷屬?”
含釧看固安縣主的眼神除了崇拜,更多了幾分敬意。
她一直覺得她過得曲折坎坷。
可回想一下,自家嫂嫂只有比她更曲折的。
“您當初到草原上,是不是很難呀?”含釧輕聲問。
固安縣主好像沒料到小姑娘會這么發問,笑著想了想,方頷首道,“是很難的,主要是吃食不慣。北疆沒有養家禽的習俗,全是牛羊這些個大肉,也不愛燉煮,幾乎所有的菜式都是煎烤...我剛去那時候,吃了一個月的烤羊腿,愣生生吃出好幾個大瘡!嘴里也長!下巴也長!頭皮也長!我不吃肉了,天天喝一牛皮袋子的水,這才慢慢把腫消下去。”
固安縣主伸手攬了攬小姑子的肩頭,舒朗笑道,“要是那時候就認識咱們小釧兒就好了!小釧兒一定把吃食都安頓得妥妥帖帖的,不叫我吃苦頭的...”
含釧很喜歡固安縣主這樣舒朗灑脫的模樣,好似從未被什么東西禁錮住,這世間也不曾有能束縛住她手腳的存在。
“您若是不嫁給哥哥,您會怎么辦呢?”含釧再發問。
固安縣主嘴角勾得愈大,銀盤似的臉龐洋溢出快樂的神色,“十年前,你哥哥離開北疆前,托人送了我一支火銃還有一兜子彈藥,告訴我,活著等下去,他會帶我離開。”
哇哦——
含釧抿唇笑起來,情緒從浮躁不安,隨著固安縣主的語聲慢慢放平。
“我本也沒指望。”固安縣主抬起頭,目光好像看向了不遠處,又好像透過不遠處看向十年前的遠方,“佛不渡人人自渡,我未曾將你哥哥看作救命的稻草,也從未將這個年紀比我還小的郎君看作能解救我的英雄。”
固安縣主有些慚愧地笑了起來,“這次他們去北疆,我本帶著我的親信早跑了,預備找一處山清水秀的地方占山為王,好好享福——誰知,聽說圣人的皇四子陷在了部落舊址里,我這才返回去救的...”
含釧啞然失笑!
合著若不是徐慨在,曹醒生死就隨他了!?
自家哥哥知道這個殘酷的事實嗎?
固安縣主跟著慚愧的神色消失殆盡,神情又重新變得理直氣壯起來,“等我帶人去救時,你哥哥與老四已同留在部落遺址的族人打得火熱了,就算我不折返回去救他們,他們也一定能自己找到出路...”
這就是你理直氣壯的理由嗎?
小小的曹醒,有一個大大的夢想,總有一天要披著七彩盔甲來救他的落魄公主。
結果,他的落魄公主趁亂帶著兵馬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