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白頭送來的,說是鴻賓樓的采辦賄賂給他的好東西。
含釧喝過兩次,茶葉子有點澀氣,像是炒制時沒有完全將水分逼出,她沒給老頭兒說,沒人的時候就愛泡這茶——這是白爺爺對她的好,老頭兒收了什么好東西,都要辟成三分,白大郎一份,四喜一份,她一份。
這在夢里,是沒辦法實現的。
她甚至連白爺爺的面都很難見到。
最后就像水里的浮萍那樣,一塊葉子向東飄,一塊葉子向西飄。
含釧將茶水吞咽下去,笑瞇瞇地看著徐慨如銅像一般矗立的神容,壞心眼地再加了一句,“在夢里,你就很愛我了。”
徐慨像是被這句話拉回了思緒,有些哭笑不得地轉回目光,“是真的?”
什么是真的?
夢里就很愛她?還是這件事?
含釧篤定又平和地點點頭,兩樣,都是真的。
徐慨身形向后一靠,好似在慢慢咀嚼含釧說的這些話,幾次想張嘴問詢,卻悶了悶頭,又重新閉上嘴巴,隔了很久很久,徐慨方抬起頭,神色終于恢復平靜,“圣人...何時死的?”
含釧想了想。
時間不遠了。
就這兩年了吧?
“要么明年,要么后年...”
含釧輕聲道,頓了頓又道,“不過夢里也做不得準,夢里你沒去北疆,我也從未出宮。今生張霽娘死了,我成了秦王妃,甚至還認祖歸宗,有了祖母與哥哥...”
徐慨再道,“老三上的位?”
含釧點頭。
徐慨眸光陡然變深。
如果這夢是真實存在且發生過的,那處處都透露著不尋常。圣人身體一向康健,一旬一次的平安脈,從未曾落下,亦從未傳出圣人身體有任何不適...圣人薨逝,老三上位,藩王出逃...
徐慨輕輕搖了搖頭,此事當從長計議。
徐慨轉過頭來,又重新認真注視著含釧。
小姑娘瞧上去很坦然也很愉悅。
徐慨緊緊抿唇,伸手輕撫了撫小姑娘軟軟滑滑的的臉蛋,輕聲道,“對不起,我在夢里沒有保護好你,讓你度過了一個不太美好的夢境。”
含釧原是笑著的,陡然一下子眼眶發酸。
積攢了兩輩子的苦,好像一下子變成了有形狀的眼淚即將找到宣泄的出口。
那個夢太不美好了。
特別是你走后。
含釧看著徐慨,陡然間像是蒙上了一層薄薄的霧或是渾濁的泉水。
再也沒有人保護她,她膽子很小,從不敢與張氏一別鋒芒,安哥兒也不認她,她為了張氏能夠對安哥兒稍好一些,忍讓著、憋屈著、害怕著、怯懦著...她很想念徐慨,卻不敢在房中為徐慨設下一座牌位,她只能將徐慨送給她的書藏在枕頭里,聞著那股冷冽的松柏香,幻想著徐慨還在身邊。
含釧埋頭,用手背重重擦去眼淚,“你...你別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