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釧拿臉貼了貼其中一件杏紅色的小衣裳,笑著輕嘆了口氣——她能出宮,還是楊淑妃出的力,說起來她是宮中為數不多兒女雙全又身居高位的嬪妃,民間市井好像有這個說法,給孩子準備身體康健的小孩子穿過的衣裳,是祝福的意思。
含釧妥妥帖帖地將楊淑妃送的小衣裳都收了起來。
就算之后不穿,放在箱底也是個好兆頭。
還有一擔子賞,含釧連多聞都不敢——同樣有孕的純嬪,也就是原先的王美人送了一擔子據說是安胎保胎的藥材。孫太醫雖看過,卻也不建議含釧服用,老頭兒說話一如既往的委婉,“...您身子骨康健,就算不用藥,也能平安產下麟兒。是藥三分毒,您又何必去冒險?”
這倒是。
老孫頭又詳細看了看送過來的藥材,撿起一味藥放在鼻尖嗅了嗅,再點點頭,“藥是好藥,杜仲、川穹、玉竹、當歸都算是御藥堂里頂尖的成色,您不吃,妥善存放在府中,往后應急也是可以的。”
本是件小事情,含釧吩咐給水芳辦下去,也沒放在心上。
至于宮外,遠在通州避暑熱的薛老夫人聽到消息后連夜趕了回來,帶上固安縣主來秦王府看含釧,見自家孫女臉色雖有些弱,但精神頭還是足的,便放下心來,拍拍胸膛,似有些喜極而泣,“...山上那尊仙人像當真是靈驗的!否則怎么我剛拜過,這頭就傳出好消息了呢!”
固安縣主捂唇笑起來。
得嘞。
這全是小老太太的功勞。
把正兒八經辛勤勞作的老四,完完全全被排除在外了!
含釧躺在暖榻上,身上披了件蠶絲披肩,既不熱又能擋擋風,順著薛老夫人把話往后說,“您放那兩銅板子也是有用的,指不定是山神見您取了清泉還留銅板,心道咱們家不是那起子占便宜沒禮數的人家...這才有了喜事的。”
總而言之,言而總之,反正薛珍珠老太太居功甚偉。
徐慨立在含釧身后,微不可見地扯扯嘴角,深藏功與名。
薛老夫人樂呵呵得合不攏嘴,又是交待禁忌,又是詢問含釧的身體情況,待徐慨告辭去外院后,薛老夫人方坐直了身子,埋頭輕聲道,“...那兩個備下的丫頭...”
含釧笑容沒變,搖搖頭,實話實話,“沒派上用場。”
薛老夫人又憂慮又欣慰地看向固安縣主。
固安縣主伸手握住薛老夫人的手背,笑盈盈道,“沒派上用場,難道不是好事情嗎?說明咱們家姑爺心里有數,更有小釧兒。不癡不憨,不做家翁,這些事兒,想來小釧兒心里也有數。”
薛老夫人反手拍了拍固安縣主的手,有些悵然地嘆了口氣,隔了半晌方輕輕頷首,“男人不愿意,也沒得使勁往外推的道理。老四既做到了這份兒上,你便更要謹慎和睦,做好妻子、母親,夫妻兩有商有量的,沒第三個人離心,比什么都強。”
含釧鄭重點頭,表示聽進去了。
含釧將自家祖母與嫂嫂送到了內門口,便被攆回去休息了,水芳便跟著把兩位送到巷子口,埋頭回去時卻見回廊外一個白影子一竄而過,水芳神色一凜,抬高聲音,“給我站住!是誰!”
跟著便追了過去,剛過墻角,便叫一個小女使埋著頭,瑟縮著肩頭悶在墻角,一伸手掐住那小女使的下頜,強迫其抬起頭來。
“噙環?”
水芳瞧這人有些眼熟,細想了想,原是從曹家帶過來的陪嫁丫頭之一,是臨嫁前薛老夫人塞進陪嫁單子上的,剛過十五,樣貌秀麗、身量纖弱,特別是那一把細腰盈盈于握,很有些裊繞勾人的意思。
原就是為自家王妃準備下的通房人選。
不勾人不專業,也顯示不出曹家選人的素質。
水芳受小雙兒荼毒已久,對于這種纖細脆弱的姑娘有種莫名的排斥,再一聯想此人陪嫁的用意,便臉色一沉,沒好氣地開口發難,“你在這兒作甚?還是一個人?不知道府里單人不獨行的規矩嗎?天都黑了,四下亂跑,仔細別狼叼了去!”
別說,近墨者黑,近朱者赤,老話兒誠然不欺。
水芳板著臉,怒目而視的樣子,頗有幾分小雙兒倒拔垂楊柳的氣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