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以為她是來當娘娘的!
結果呢!?
她天天除草、澆花、松土...每天蓬頭垢面,灰頭土臉,莫說當娘娘,就是進個內院還要被水芳斥責!
她曾遠遠地見過王爺。
身姿挺拔,寬肩窄腰,一閃而過的臉輪廓分明,眉眼亮得就像天上的星辰。
能夠照亮她如今窘境的星辰。
玲瓏一抬頭便見噙環雖哭著,面色卻有種病態的向往,有些害怕,搡了噙環一肩頭,壓低聲音,“你怎么了?你別嚇我!可是夢魘著了?”
噙環被搡得一下子癱坐在炕上,腳下不穩,身子隨著慢慢向下滑。
她想放聲大哭,卻又害怕自己哭得太大聲引來隔壁住著的杏芳,伸手抹了把眼睛,紅腫著一雙眼看向玲瓏,看到了玲瓏焦灼的神色,看到了這滿室的灰墻,看到了豁口的茶杯和衣架子上三兩件素色簡單的衣衫,忍著喉嚨干澀又辛辣的疼痛,緩緩搖了搖頭,“...我剛受了水芳罵,心里有些不痛快...”
她不痛快。
很不痛快。
她名叫噙環,她聽說秦王妃的閨名叫含釧,一個噙著碧環,一個暗藏含釧,本就是一樣的人,為何如今的境遇卻天差地別呢?
噙環的目光越過逼仄的窗欞,遙遙卻炙熱地落在了遠處的東方。
......
懷孕絕非易事。
夢里,含釧懷安哥兒時,心驚膽戰,就算身上有不舒服也需得忍著,不想別人說她恃寵而驕,或是有恃無恐。記憶太過久遠,如今回想起來,含釧甚至記不得當初懷胎的辛苦,只記得那份忐忑和恐懼。
故而,這次懷胎,含釧不舒服得像是要把兩輩子的嬌氣都作完。
啥也吃不進去,吃什么吐什么,連喝水都吐。
晚上睡不好,翻來覆去的,總覺得潮熱和腰酸背痛。
白天倒是很有睡意,趴在窗欞前的小杌凳上都能睡著。
這么折騰十來天,含釧瘦了一圈,徐慨眼眶黑了一圈,像剛出考場的舉子,似是四五天沒睡過覺,又像是四川的食鐵獸,黑黑的眼圈顯得有點呆。
含釧有些不解,“我不舒服呢,你看上去怎么這么困?”
真的不知道嗎!
好好一個小娘子,素日睡相都很雅致,有了身子倒變得狂放起來!
上半夜把腿險些撬到他臉上,下半夜一翻身帶走大半的蠶絲被,并且還要占據更大一半的床。
他每天可謂在夾縫中求生存,雙臂蜷在胸前,呼吸都細了幾分。
徐慨妄圖咬牙切齒,可眼神落到自家媳婦兒的小腹間,自覺將咬牙切齒換成了甜言蜜語,“你不舒服,我自然也心疼,夜里總要醒兩次看看你睡得可好。”
含釧有些不好意思地抿抿唇,捧著還沒出懷的肚子往徐慨身邊靠了靠,“那你要不去別間睡覺?”
徐慨還未說話,含釧便自問自答道,“算了,你還是甭去別間睡了,若是你在別間半夜想來看我,還得穿過花間和屏風,路程太遠了,你更睡不好!”
徐慨:...
有這么體貼的媳婦兒,確實是他老徐家燒高香了。
鄭嬤嬤將秦王妃懷相不好的消息層層上報,老太后急得又指了兩個太醫來坐鎮,圣人這次破天荒地越過龔皇后和曲貴妃賞了好些安睡助眠的藥材,跟純嬪王氏賞下來的藥材不同,都是性溫不燥的好東西,不是保胎用的,是固本養氣的。
圣人賞東西給懷孕的兒媳婦兒,這事兒坐實了圣人對這個老四媳婦兒的偏重。
恪王府中,許氏捂住臉,緊緊盯著锃亮的青石板,嘴里含了一絲血。
甜腥腥的,縈繞在牙縫之中。
像一口在這高溫中緩慢發臭的桑葚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