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心奔事業,壓根沒有家。
沒有家,就證明不落屋,不落屋,誰想和他們套近乎都沒門兒。
一晃眼進了八月底九月初,夜里常常傾倒暴雨、閃電與雷鳴。
含釧有了些許顯懷,肚子鼓了鼓,孕相好了很多,吃也能吃,睡也能睡,除卻被雷聲驚醒的時刻。
天際盡處,一聲驚雷,霹靂直下,閃出一道兇猛的白光。
含釧一下子被驚醒,手往身側一抓,身邊竟是空蕩蕩的。
含釧手撐在腰后,定住心神,起身撩開幔帳,墊腳將床頭的蠟燭取下放進六角宮燈中,見花間內有光,便輕手輕腳地往外走去,待走得稍近才看清是徐慨與李三陽。
二人神色均非常凝重。
水芳給含釧披了件外衫,低聲道,“...李大人剛來求見王爺,還沒多久,王爺甭驚醒了您...”
含釧伸手拍了拍水芳的手背。
兩個人的指尖都冰冰涼涼的,像兩塊剛鑿下來的冰似的。
含釧單手拎著燈,跨出內室,快步走到徐慨身邊,壓低聲音道,“這是怎么了?”
一見含釧過來,,李三陽自覺緊閉了嘴。
徐慨伸手攬過含釧,輕聲細語,“沒事兒,接著去睡吧。”抿了抿唇,“我進宮一趟,明早就回來...”
“徐慨!”
含釧聲音壓得很低,低叱道,“給我說實話!到底發生什么了!”
徐慨唇角緊緊抿住。
李三陽眉目間布滿了焦灼,眼神一直往身后的更漏看去。
“你信不信,就算你不說實話,我也能問出來。”含釧梗著脖子,紅著眼,“深夜進宮,豈是善茬?當初我為何厭你?是否因為你什么都不告訴我?什么都想自己扛下...”
含釧話音未落,徐慨如認命般嘆了口氣,伸手摸了摸含釧毛茸茸的頭。
夜色中,男人的眸光微微閃動,像是藏了許多許多的心事,又像是將心事盡數訴盡般坦誠。
“純嬪王氏小產了,太醫院查出是承乾宮順嬪放的麝香。據宮中傳出的消息,圣人...圣人被氣暈了過去。”
含釧手板心生出了滿津津的汗,喉嚨里涌上一股甜腥的暖流。
“誰讓你進宮的?”
含釧開口,聲音就像不是自己的。
徐慨反手握住自家娘子的手,低沉道,“無人讓我進宮,只是今夜如果我不進宮,圣人和順嬪娘娘誰也活不成。”
就像夢中!
圣人突然薨逝!
圣人的突然駕崩!
是他們一切噩夢的根源!
含釧眼眶涌上一股酸澀的淚意。
徐慨還在說話,“...經北疆折損,我麾下如今還有五十死士和近二百王府護衛,待我入宮后,你將老太太接到王府中來,緊閉大門,燒滾熱油,支起竹竿和刀劍,誰叫開門都不準開。我已經讓小肅給西山大營固安縣主送去信了,一旦煦思門點燃狼煙,她即刻率三千鐵騎硬闖煦思門,你和老太太立刻坐上船往福建去。”
去福建做什么!
含釧手不由自主地發抖,抖得如同抖篩。
雖然發抖,卻仍死死抓住了徐慨的衣角。
有許多話想對徐慨說。
可含釧一張口,卻什么也忘記了,只斬釘截鐵地說了一句話——
“你去吧,我拼了這條命,也會將你兒子生下來!”
徐慨一下子笑出聲,顧不得李三陽還在,俯身親了親含釧毛茸茸的鬢角,輕聲道,“這是個姑娘...”說完便猛地抬頭,轉身向府門走去,向前走了三步,折返回來,一把將含釧抱在懷中,聲音輕而柔和——
“我去改變你的夢境了。”
“我的小釧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