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晞猛地停下腳步,果然忘山伶館已在眼前,相比較其他伶館的小門面,這里的大門極寬闊,人潮熙來攘往,熱鬧非凡。
中土的伶館是個寂靜的地方,也頗講究禮儀與排場,這里不同,伶人們見人便上來依偎含笑,當真鬧哄哄如青樓。直到在二樓雅間尋了個偏僻角落落座,顧采才松了口氣,皺眉道:“修士不該來此地,找回師弟后我須得好好說說他們。”
周璟只不懷好意地看著秦晞笑,過了半晌,方慢吞吞說道:“走得真快,來,喝杯酒。”
他遞了杯子過去,不想令狐蓁蓁正口渴,直接抓了一口喝干,杯口瞬間染上一圈胭脂印。
秦晞兩指捏起酒杯,垂睫看著那圈艷紅印記,一時覺得刺眼,不免用指尖拭去——粘膩的觸感,她唇上胭脂的觸感。他拎起她的袖子毫不客氣擦了擦手,下一刻她就不滿地“哎”了一聲,這人怎么回事?
周璟唯恐天下不亂,笑瞇瞇地看著她,語氣好似閑話家常:“令狐,這趟回去后,你有什么打算?空了要來中土玩么?”
她答得很快:“中土那么有意思,我會去的。”
說罷,她又皺了皺眉頭:“等錢都還清后,可能得要六十歲。”
秦晞撐不住笑了:“那可說不準,也許要到八十歲。”
令狐蓁蓁好似被針扎般猛然扭頭:“八十歲?!”
她幾乎問到他腦門兒上,有點癢,秦晞輕輕揉了揉。
忽聞二樓起了陣喧囂,眾人探頭去看,卻是一個著華美黑裙的美人正優雅穿梭雅間內給客人們敬酒,正是當日懷抱玉琵琶將顧采兩個師弟迷得魂不守舍的墨瀾伶人。
令狐蓁蓁展開長袖做出支頤的姿態,把臉遮去一半,以免被認出冒充伶人,下一刻香風襲來,墨瀾伶人已翩然來到雅間前。
她容姿妖冶,雙眉飛揚,姿態極大方,先躬身行禮,甫一開口,聲音軟若二月嫩柳,刮在耳內酥且熨帖,連心里都癢癢地。
“奴觀諸位如此俊雅風采,多半是中土仙門的修士。”她且說且笑,卻絲毫不顯輕狂,反而叫人覺得無比親切溫柔,“諸位莫非是頭一回來忘山伶館?只得一個伶人斟酒,太冷清了些,奴這就為諸位多叫些女子。”
周璟抬手攔住,只道:“聽說虞舞伶舞姿絕艷,不知今日可有機會一睹芳容?”
墨瀾伶人露出極遺憾極抱歉的神色,嘆道:“諸位有心了,真真可惜,虞舞伶前些日子在臺上被幾個醉酒客人失手用玉盤砸傷,怕是要再養上幾日,今日實難得見。”
這也太巧了吧?何況虞舞伶可是相當厲害的蛇妖,被玉盤砸傷?總覺十分可疑。
墨瀾伶人巧笑倩兮:“客人務必多留些時候,過會兒便是奴上臺,還求捧個場。”
她動作輕巧而快,華美的黑色長袖翻卷間,已連斟三杯酒,恭敬地舉手過頭頂:“奴敬三位。”
顧采自進來后對一切都極警惕,此時只是搖頭,拒絕得十分生硬:“抱歉,我不善飲酒,只得辜負姑娘好意。”
這三才門修士,回絕態度硬邦邦地,豈不反叫旁人生疑?周璟笑了笑:“顯之不善飲,我替他喝吧。”
墨瀾伶人眸光帶笑,復又去看秦晞,他半個身子懶洋洋地倚在矮桌上,把對面的令狐蓁蓁擋了個嚴實,不知是與她說話還是怎樣,他頭也不抬,不過杯中酒少了一半,應是飲過了。
她柔聲道:“諸位寬坐,奴這便告退。”
她如水雙眸在令狐蓁蓁身上停了一瞬,便含笑離開,徒留甜美香氣縈繞。